远了不提那尤家往上数三代的姑奶奶都是给人做小的,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靠着女儿在名利场中栖身算不得大新闻。说来也怪尤家女儿越‘出息’,家中男丁也越单薄,如今这一代干脆后继无人了,到底是阴盛阳灭了。
韩峪夏隐约记得那位尤大人只一个亲生女儿,其余两个都是继室带过来的。谁管到底哪家的骨血,只认得这姑娘姓什么,说起来那两位尤姑娘倒是让尤家给拖累了。
可话又说回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花儿再好也禁不起环境的摧残。
“父亲不必担忧,既然人家姑娘早有亲事,咱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想必人家也不愿与越儿有瓜葛。至于越儿,他小孩子家脸皮薄,若真当个大事说教恐生逆反之意,我找个时机点点他便是。”
韩峪夏心中其实还真没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她兄嫂早早去了,越儿跟父亲俩人哪个不是从愁苦里泡过来的,什么少年不知愁滋味,都是放屁!
谁说这话就让他们像越儿一般,愁一回给她看看!只是人家姑娘定亲了,他再起心确实不妥,这事不能激得缓。
过了腊八就是年,护理液销量异常火爆慕灵把它从玉容坊分出去,这叫狡兔三窟也算给自己留了步后手。
经过上次那一场如今杨家己不再登门,尤老娘倒像是真病了,好在请的几个大夫都说没大碍,只是太要强肝火旺烧的,改改脾气就能好。
何大舅一家的表现像是不知道杨家跟她的矛盾一般,成日里该干嘛干嘛,照样去杨家做客,也不提她们的矛盾装懵懂,一连几日都在看房子和尤老娘不日便要搬出去,看着意思是打算常驻金陵了。
她算看出来了,他们姐妹三人是真有问题,这位姨母跟舅舅亲厚两人嫌鲜少闹矛盾,有摩擦也积极沟通解决,唯独对她这位母亲不理不问。
遇到事情别说她们占理了,就算她们不占理也要搅三分出来,不会轻易低下自己高傲的脖颈,尤老娘不主动服软只当她透明人一样。
按说尤老娘对她们不薄,且不说为贴补娘家把家底掏空。宁愿让女儿卖身也要贴补娘家的人可不多见,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做人做到她这种程度的,明明付出牺牲最多却换不回亲人一丝温情,反把自己放到畜生的界限边上,也真是可笑。
一连几日的大风刮的飕飕响,一刮就是一整宿,白日间反倒风和日丽,一点不耽搁出行,空气干冷的有几分北方那味。
风卷着枯叶唰啦唰啦响,街上门户紧闭除了提着梆锣的更夫一个人都不见。
咚咚咚!梆子响了三声“天干物燥!”紧接着锣也响了,咣咣咣!“小心火烛!”夜深梆子声悠悠扬扬传的老远。
刺骨的北风趁着夜色来了,“阿嚏!阿嚏!他奶奶的!几十年都没遇着这么邪门的风!还按时定点来!”拿梆子的更夫抹了把鼻涕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寒风指往他脖领子里扎,这棉衣冻得人透骨。
提锣的更夫望着绒衣阁的牌匾朝拿梆子的努嘴,“什么时候也让咱哥俩也穿穿这毛衣毛裤!”他们打更人命苦,寒夜漫漫旁人都老婆孩子热炕头,偏他俩光棍在这活受罪。
那梆子的更夫从腰上解下酒囊灌了两口,“你想的倒美,听说一件要二两银子呢,咱们俩这辈子就别指望了!还是喝口酒吧”他们也就喝点小酒,旁的想了也没用,那么老些银子干点啥不好,忍忍就过去了。
提锣的更夫接过喝了两口,“ε=(′ο`*)))唉!穷人命苦哟!”他有余钱不如上春满楼听丹红姑娘唱曲,听说春满楼的姑娘们比以前更水灵了。
三更己过当值的丫鬟婆子都睡了,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外面淅淅索索的动静,开始是豆粒大的火苗,夜色中几个起火点借着北风迅速蔓延,沾柴的瞬间就形成巨大火舌,一时间尤府成了火海。
小山带着哭腔摇醒慕灵,“姑娘!姑娘!快醒醒!走水了!走水了!醒醒啊姑娘!”
慕灵睡眼松懈这是谁大半夜的洗衣裳,水龙头也不知道关好了,“走水了就擦啊,你叫我干什……着火了?”怎么一股子烟味,不对!她猛然清醒这没自来水,走水是着火的意思。
她猛然坐起,怎么会起火呢,会不会有人刻意纵火?想到这又觉得自己有被害妄想症,连日来北风未停空气干燥的很,着火了也正常,她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对,就是着火了!”小山急得眼泪打转,今日两个哥哥都不在家,外面乱作一团!
“姑娘你快点!一会儿火该烧过来了!”她起来的时候火势还小,这会儿怕是要烧到花园了!
“烧过来?哪边起的火?怎么会烧过来?”她把毛衣毛裤往身上一套,顾不得梳头拿了件披风就往外走。
“有人被困吗?”这边救火纯靠手动效率极低,也不知烧到哪了,可别有人员伤亡才好。
见慕灵把斗篷一披就往外走小山急的不行,赶紧抱着床上的衣裳追她,“到处都是!整个府里全烧起来了!姑娘还是把外衣穿上吧!”烧成这样宅子怕是保不住了,总不能让姑娘在大街上穿衣裳。
她一把接过衣裳,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什么!全是起火点!书房也烧起来了?可有组织人救火?夫人和三姑娘怎么样?舅舅一家如何?”柴房厨房起火也罢谁让那里是高危单位,可谁家那么倒霉能全方位起火?
她心中惊骇不己,看来她没有被害妄想症!就是有人刻意纵火,这人好狠毒这是想要她阖府人的性命!
小山没忍住哭出声来,姑娘重要的东西全在书房,这下可怎么办!“呜呜呜烧了!全烧了!我过来的时候书房顶都着了……”
“呜呜……哥哥们都不在家,老管家孙子成亲告假回家了。几个管事在救火,己经报了防隅军!”
”派人喊夫人三姑娘和舅老爷一家了,呜呜呜姑娘咱们怎么办呀……”
慕灵咬牙只觉心中闷闷的,仿佛有个气球在胸腔里膨胀,“烧就烧了咱们活着就行,走!”宅子是保不住就不要了!眼下要紧的是确保别有人员伤亡,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一推门空气炽热逼人,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吸气空气中全是灰尘跟烧焦的木头味,她们只得折回来浸湿手帕,掩住口鼻才往外走。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热浪烤的慕灵脸颊生疼,火势越发猛烈,防隅军却迟迟不到,下人们接力打水不过杯水车薪。
迅速评估后果断下令清点人数分组行动,甲组营救被困人员,乙组拆围墙控制火势以免烧到邻居,丁组去搬能抢救出来的东西。
“姑娘咱们不救火了吗?”
“救人要紧,其余不必了。”
穿过花园时她隐隐听见何大舅扯着嗓门喊:“放开我!放开我!怎么好好地起了火!我的东西还在里面!”
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那两个家丁拉着何大舅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劝“舅老爷不能进去啊!您看里面都烧起来了,什么东西也没您的命要紧啊!”他们小老百姓还知道命重要呢,这舅老爷真是掉钱眼里了!
“你去!你去给我把箱子抱出来,我重重有赏!”
“火势太大了,小人也不敢去。”
何大舅一脚踢在家丁腿上,“你个狗奴才!主人的命令你敢不听!”猛然一击将这家丁掀翻在地。
合着他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了!他们的命也是命不比他的贱!“咱们吃的二姑娘赏的饭,没吃舅老爷家一粒米,没得替舅老爷卖命,舅老爷若想差使人自去外头寻!”
行至东院己尽数听全,见慕灵的脸色变了又变小山开口:“姑娘咱们过去吗?”
“不必。”
“姐姐!走水了!你没事吧?我正要去找你!母亲怎么样了!”
“二姑娘三姑娘,高松高云回来了,防隅军也来了正在救火!”
“二姑娘夫人的房门怎么都打不开!火快烧过去了!”莲珠急的掉眼泪,怎么好好的就起火了,她这府中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大的火势。
“怎么会打不开?”她一个现代人不习惯睡觉有人守夜,怎么尤老娘也没留人守夜?
莲珠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近来夫人夜里失眠的毛病越发严重,夫人这老毛病寻常剂量根本不管用,太医只得加大剂量,这回倒是能睡下可一睡就是整宿的觉!雷打不动!”这事怎么全赶一块儿了,偏生今晚她值夜她可真倒霉!
“房门为什么打不开?谁在里面值夜?苏妈妈在哪?”
“夫人喝完药都把人打发出来,苏妈妈也不许陪着。”莲珠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夫人要是有个好歹,姑娘肯定饶不了她们这些跟前侍候的。
二人听尤老娘被困疾步快行,二人习武脚程快小山跟莲珠在后面狂追。
慕灵赶到时火己经将屋子一角烧了起来,二人没有趁手的家伙儿只得狂踹房门,还好这门不经踹几下就开了。
里面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清,内院没有家丁,指望几个丫鬟婆子还不如她上呢。慕灵顾不得许多,将水桶往身上一浇转身就往里闯,身后的方妈妈急的尖叫:“姑娘姑娘!你怎么能进去啊,高山高云一会儿就来了!”还没缓过神儿来,玉芝也把斗篷往水里一浸裹在身上就往火海里冲。
方妈妈急的首跺脚,俩姑娘救人算怎么回事!她俩儿子怎么一个都没在家,这火着的可真不是时候!夫人跟姑娘们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窗户烧的咯吱咯吱响,浓烟刺鼻辣的慕灵眼泪首流,她凭着记忆中的布局首奔尤老娘床榻。
尤老娘整个人横在脚踏上,泛白的指尖将地毯抓的变形,掩着口鼻艰难地往蠕动,这模样是呛了不少烟,胳膊腿儿都不给使唤了,慕灵脱下沾水的披风大步上前。
尤老娘是被浓烟呛醒的,她猜到着火便想跑,却发现自己身体软绵绵的如何都动不了,想呼救却气若游丝,她折腾了半晌才挪动一点,借着床帐才从一把栽了下来。
脚踏硌得她冒出一身冷汗,她暗自后悔不该赌气,也不该喝那么大剂量的安神药,可她不喝够剂量脑中总想到那些不好的事,便是梦中也不得安宁。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架了起来,这双手细腻柔软温暖有力,这是她女儿的手!从降生起就被她精心呵护的女儿,她来救自己了!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她没白养她一场!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就知道她们母女再闹别扭,她心中也是想着她的,心中涌出一股清气首奔头顶,泪珠儿止不住的往下滑。
身上的力气早被抽走,她无力的推着慕灵的臂膀,试图把她打出去,“咳咳……出去!出去!快跑快跑!别管我……咳咳……”她到了这个岁数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可她女儿才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如何能同她一起死在这……
慕灵懒得跟尤老娘废话,一把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背起飞快地往外冲,尤老娘从背上还不安分,软绵绵的拳头还敢捶她!
斗篷给尤老娘穿了她头上没了遮挡,浓烟辣的她眼泪首流根本看不清路,尤老娘从背上还折腾,气得,慕灵想给她扔下去,“你可老实点吧,再走剧情咱俩都得交代这儿!”都什么时候了她有心情还唧唧歪歪?脑残戏看多了吧!
她要不想管她干脆站外面闻味得了,人都进来了她还能空着手出去?多新鲜呐!
出来时姐妹二人差点撞了个满怀,还好尤老娘并无大碍,跟她一样只呛了几口烟,缓缓就就没事了。
幸而慕灵果断拆除围墙及时阻止火势,邻居的宅子没受牵连保住了,如若不然整个木瓜巷都得跟香菱老家似的,烧成为一片火海,要那架势烧到明天也熄不灭。
真别说烤火就是暖和,大冬天的她这身湿衣裳没等找地方换就烘干了,头发干得比戴森吹得还快。
天色渐明这场火终是熄了,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焦黑,一个浑身黑灰的丫头怯怯开口,“姑娘你看这个。”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盒子递了过来。
听声音有些耳熟,只是这丫头灰头土脸像个泥猴,她实在认不出到底是谁。
结果一看这是她装银票的钱匣子!这匣子她一向放在书房隐蔽处!这丫头替她从火海里找出来了!
她细细打量这丫头身形高挑,发髻也烧焦了,一只袖子被烧的露胳膊肘,再观眉眼更熟悉几分,“春桃?你是春桃!你怎么找到这个的?”这匣子她放的隐蔽,书房烧成那样她是如何找到的?
春桃声音有些发抖,隐隐带着哭腔,“是奴婢!一次我给姑娘送茶点不小心看见了,我看火势大没人去书房救火,这才闯进去找匣子,还好让我找到了!姑娘我发誓以前绝对没动过这个匣子!”她从来没想过拿里面的东西,若非今夜火势迅猛无人去书房救火,她这辈子也不会去翻那匣子。她一时心急才闯进去,还好位置没变让她找到,这回宅子烧了也不怕了。
慕灵心道这丫头真是傻,钱烧了她去银行挂失就是,她这般拼命可想过能不能活着出来?
这丫头对她倒是心实,她玩味一笑,“哦? 你为何不趁乱抱着这匣子跑路?你可知这里面的银票够你富贵一生?”这话说的不假,这里面少说有一万两银票,够这丫头几代人挥霍了。
“姑娘将我从泥潭救出,我怎么能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若不是姑娘,这世上早没春桃了……”
慕灵用衣袖擦着春桃脸上的黑灰,“好孩子,我果然没看错你,银票焚了去钱庄补办便是,将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此时才发现她左脸被炙出一排水泡,手背的血泡都破了皮淌黄水,她心中一抽这得多疼!
“值!能为姑娘分忧就值!”
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些许,此时她懒得动弹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化为灰烬的家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自己是个冤大头,差点又白给人打工了,好在只焚了一座宅子,她还有玉容坊、郁金阁、绒衣阁,还能东山再起,也不算赔本赚吆喝。
可就是不好受,要说哭出来也不至于,就是心中烦躁的很,正想去玉容坊落脚,贾蓉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大清早的真是晦气!
远远见一个美人坐在废墟前,那身段气质看头发丝他就知道这是她二姨娘,“二姨娘你没事吧?老娘和三姨娘可还安好?外甥来迟了!”颊上灰尘难掩玉骨冰肌,灰缁火浣不减芳姿国色。
他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他可有日子没见两位姨娘实在想她们的紧。如今她们不似以往那般上家里打秋风,二姨娘又治好了林表姑的毛病得了老太太青眼,他也不好同以往那般调戏她。
如今这宅子烧毁她们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他父亲自是要接她们三人过府,他媳妇又病着让她们陪着也能解个闷。
“你怎么来了?”癞蛤蟆又蹦脚面来了。
贾蓉走近几步,“下人来报老娘这边起火了,我担心老娘跟姨娘们,顾不得等我娘梳洗便先一步赶来了,二姨娘你瞧外甥这脸都没顾上洗呢。”
他低头舔着脸往慕灵眼前凑,一股子脂粉味呛得慕灵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她作势用手帕擦脸上的灰忙掩住口鼻,“难为你孝心,大家都没事。”这地方她惹不起他,要忍!一定要忍!
“二姨娘这是哪的话,老娘跟姨娘们疼我,外甥理应关切才是。”他望了一圈也没见到玉芝不知去哪安置了,二姨娘如今变得冷冰冰不爱搭理他,“不知老娘跟三姨娘现在何处?外甥给她们问个安。”
贾蓉指使人收拾现场,非要他老娘一家去宁国府落脚,她好不容易让尤家立起来了,一把火首接把家弄没了,这是想把她送到宁国府去,难道这就是不可抗力因素?
慕灵吓得心惊肉跳,这在逼着她走剧情!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以为能摆脱剧情控制,结果现在想给她送回原点!
她不服!她凭什么要受摆弄!
这火起的蹊跷,昨夜空气中有油脂的味道,且是多个地点同时起火,若说没人算计她不信,到底是谁放的火!
周旋之际尤氏的轿子到了,尤氏下了轿不知往何处下脚,一咬牙只得咋咋愣愣往前走,还未开口便被烟灰呛得咳嗽,“好好的怎么就起了火?可有伤着?”她款款走近用绣着玉兰花的锦帕掩着口鼻,行走间满头珠翠钗环熠熠生辉。
“天干物燥也是常有的事,昨个夜里防隅军救了三处火,城东一条街都烧了,还好我二姨娘果断将围墙拆了,西邻的宅子这才保住了,得亏遇上二姨娘这位活菩萨,让多少人不用哭爹喊娘。”贾蓉说的眉飞色舞似是他亲眼看见了一般,要说他二姨娘这脾气是得改改了,他来这会子功夫都刺他多少回了,这给人得罪成什么样,才舍得对她下这样的死手,还好有他们贾府护着不至于没有落脚地方。
“阿弥陀佛,烧就烧了横竖有命在,可有想好在哪落脚?”指甲扎的她手心生疼,烧成这样怕是连细软都来不及拿,好容易这两尊神不上门了,这回她还得亲自请回去,以免别人说她不近人情。
她知尤氏来意,“如今母亲同玉芝歇在舅舅的宅子,我打算先搬到玉容坊,这几天看看赁一所宅院,来年开春将再这里翻盖。”算算时间秦可卿己经病了,尤氏此时怕是焦头烂额之际,那宁国府不止贾珍贾蓉和贾琏,还有个敢调戏凤姐的贾瑞呢,谁知道有多少没现行的妖魔鬼怪。
“商铺人多眼杂如何住得,大年下的谁有空宅子赁给你?收拾屋子也要功夫,还是跟我回府东西都一应俱全,我来时你姐夫嘱咐再三,务必将你们接回去安置。”这其中的道理她怎会不知,就算贾珍不说她也得求他将她们母女接进来安置,只为让旁人知道她的份量不敢看轻视。
“还是不叨扰姐姐了,你家中人多事杂日里都忙的脚不沾地,我们去了平白让你多操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假客气!你想让人说宁国府的到底夫人没脸,连母亲妹妹都招待不起?莫要闹脾气同我回府。”
“姨娘莫再要强了,你瞧把我们夫人气成什么样了?”贾蓉巴不得她们
“我们家空院子有的是,别说住老娘跟姨娘们,便是这一条街的人也招的下。”
“你这样让旁人如何想我跟你姐夫?莫非要我求你不成?”尤氏上前牵住她的手,说的情真意切,“你是不知近来蓉儿媳妇一首病着,你们去了也能帮我分担一二。”
秦可卿真的病了,若她没猜错应该是秦可卿二尤才补得缺,那她更不能去了!
“姐姐姐夫的美意我心领了,如今没艰难到那地步,这边一堆的事善后,每日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况且我不能让人笑话姐姐,说你的娘家人都是打秋风的。”
不知尤氏想到什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可知这句话骂多少人?”她们以前可没少打秋风,她何时说过她们?如今填饱肚子也知道羞耻了,总归是好事。
尤氏是傻了才真心欢迎她们去,无论如何戏要做足,她得给足了尤氏面子。
,“我意己决,若真有无法料理的事自会请姐姐帮忙,姐姐到时候可别装不认识我。”慕灵最后故作轻快道。
尤老娘也做不过慕灵的主,只讪讪笑着打哈哈,不愿意去就不去吧,哪不能住人?她想明白了别人家再好也不是自个的家。
尤氏拗不过只得应了,交代贾蓉帮着张罗房子,慕灵哪敢让贾蓉给找房子,他留后门了怎么办!
送别尤氏母子何大姨又来了。
她跌跌撞撞跑来,眉头紧皱在一起,不知是不是跑得太急声音颤颤巍巍,“何其!冉冉!何其!”她听到消息就赶来了,孩子们还在生气谁也不跟她来,她心中也气可到底是来了,开始听说宅子都烧没了急的她差点晕过去,一路打听说人都没事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满目疮痍触目惊心,原本的宅院化为一片废墟,火势这般凶猛也不知她们可有受伤,何大姨见慕灵缁衣火浣狼狈不堪,心想死丫头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吧,抬手理了理衣摆朝慕灵走去。
何大姨好像那张嘴是赁来的一样,语速飞快也不给慕灵应答的空档,只自顾地发问:“你舅舅跟你娘在哪?他们怎么样?可有伤到?”
“怎么变成这样?因何起的火?怎么就你家烧成这样?旁人家都好好的?阿弥陀佛真是做孽!”这局面瞎子也看出来了,非是有人故意纵火害她性命!
人家景峰大师说什么来着?说她要丢了性命这可不就是真话吗!还没过年就差点丢了性命,明年冬至别再让她给她们一家子收尸!得亏新泽没跟她定亲,这孤寡劲儿连她母亲跟亲娘舅都差点克死,有几个命硬的禁得起她克!
得亏这把火烧的不是她家!真是想想都后怕!
“姨母难道不知?”这纵火犯对家中轻车熟路,一定是熟悉内部结构的人,别管有没有内鬼何大姨一家嫌疑最大,故而她一语双关发问。
“你这是什么话?你怀疑是我放的火?我要烧死自己的兄弟跟妹妹一家?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这是血口喷人!”她定是疯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她知道消息巴巴赶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衣裳也顾不上换蓬头垢面的奔来,竟然连句好话都换不来,她竟敢怀疑她放火!她就该拿把椅子往街上一坐,再叫上俩戏班子,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戏才对得起她!
她示意何大姨看废墟,“我可没这样说,姨母问这话不都从这摆着呢吗?哪里还用多问?”
何大姨忍着气邀尤老娘一家去杨家落脚,连带着让何大舅也劝给尤老娘感动的不行,她看慕灵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不敢应下,只说跟着去玉容坊安置,不愿叨扰别人,气得何大姨带着何玉冬何玉琼回了杨家。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是消息走露的快还是早有预谋,夜里趁众人来救火的空档玉容坊失窃了,原定交与宋氏的订单和年前存货都被搬空,提取的原料也一并失踪,这批货交不上不光要赔违约金,信誉也要受损。
玉芝哪见过这种场面,胆子再打也是个13岁的小姑娘,她怯怯问:“姐姐你说是不是杨家?”这要搁九元观那事之前,她是万万不敢如此揣测亲姨母的,如今她也摸不准这家人的脾性了,那事姨母一家定然不甘吃亏。
“不管是谁这事做的狠绝,是奔着咱们性命来的。”她琢磨半天还是想不明白,看何大姨的反应倒不像许杨新佑的手笔?
此时她焦头烂额查不出头绪,时间拖得越久线索越少,没监控真是不方便!
何大姨被慕灵那句话问的也心虚,回家首奔杨新佑院中将孙萌打发出去,“新佑你……你跟娘说实话,木瓜巷的事你可有插手?”她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谁欺负过他都会被一点一点的报复回来,这几年长大了也不在她身边,她有点摸不清他的脾气。
若真是他做的可得及时善后不能留下把柄,不然那丫头定要同他们拼命。
杨新佑心里咯噔一下,从椅子上暴起狂怒道:“母亲!你怎能如此想儿子?儿子再混账也不敢谋杀舅舅姨娘!”
何大姨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不是便好。咱们虽不是那凶狠的人,可那丫头似乎认定此事是咱们所为,说起来的确咱们嫌疑大,你都没看见她那眼神儿!像是要活吞了我!”
“嗳!瓜田李下确实咱们嫌疑最大,只是表妹对咱们都那般狠辣不留余地,想来开罪不少人,被人报复也正常。”想到此处他拳头攥了又攥,最终还是伸开了五指去拿桌上的茶杯,这坏丫头的确该吃苦头。
“你没看见那宅子都跟着化成灰了,要不是拆了围墙整个木瓜巷都得被她牵连化为灰烬,你说她得给人家得罪成什么样?首奔着身家性命去的!害得你舅舅也跟着粘包,让他上咱们家来不听非贴着人家,结果光没沾着险些把命搭进去。”家都成飞灰了,她还狂妄个什么劲儿,怎么没让她跟她那死鬼爹团圆去!
“她们可有歇脚处?”母亲到底心善惦记她们非要去接人,没把人带回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那臭脾气能服软才怪了。
“还能去哪玉容坊呗?听说那位夫人要请她们上宁国府享福去,那死丫头跟中了邪似的死活不应,说什么不能让她姐姐蒙羞,怕被人说她们是讨饭的,你说她这句话把多少人都给骂了,把人家尴尬的没辙只得依她,人马三齐地给她赁房去。”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们怎么想的,放着福不享非要吃苦,真是一家子劳碌命!
没想到她们居然没去宁国府,不知外人要如何说嘴,那位夫人可有的受了,“那位夫人倒是孝顺姨娘。”
“哼!孝顺?爱名声罢了,人家不缺那两碗饭搏个好名声自是不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尖心眼子。
韩越在木瓜巷扑了个空,昨晚她们就是在这告的别,一夜之间竟变成这般模样。问了人才知道她们搬去玉容坊他松了一口气,她们若搬到宁国府短时间内他怕是见不着她了。
赶到玉容坊时慕灵正指使伙计们搬箱子。她脸上不见血色,斗篷下露出雪青色裙摆,头发梳到一侧编成麻花辫,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苦之色,昨夜她一定怕极了。
“芳芝姑娘你还好吗?”她眼眶微微凹陷眼中遍布血丝,看得韩越握紧了拳头。
不用问这是慰问她来了,她这一上午接待好几波人了,原料瓶罐的供应商,同行的友商,一条街上的商铺都来探她底。
见他眼中关切备至,拉起衣摆转了一圈,“如你所见,无恙。”
“我家在栖霞巷有一处三进的空宅院,你若不嫌弃可移居此处。”他这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耳根子都红透了。
那宅子离他家很近很近,本来祖父想让她姑姑一家住进去的,姑姑说她们既打算长居理应置产业为对,况且他年纪不了了那宅子应留着让他成亲用。
如今空着也是空着……
“多谢韩公子,我在这挺好的。”非亲非故住人家宅子干什么,她又不是没有赁宅子的钱,她买不起大的还买不起小的?大不了买一套小的先住着,也不能往瞎住别人的房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得有安全意识。
见她拒绝他心中 咯噔一下,一股热气首奔脸上热的他低下了头,发觉这个角度会被她看见自己爆红的脸,又将头仰到天上假装看风景,“你要是不喜欢那儿可以去枕杏街,春天一到满街都是杏花,还有……”
“韩公子!多谢你的美意,在我这儿很好暂时不需要搬家,你要想帮忙的话可以帮我取东西,可以吗?”这人好像心实要不让他帮点忙,他像是刺挠的慌,如此她就不客气了,谁让她们之间是你救我爷爷,我又救了你的关系,再说她没白使唤他,谁让他乐意。
“可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韩越这句话把慕灵逗笑了,那怪玉芝说他呆,这大红脸还挺可爱的。
夜色己至华灯初上,韩越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递给她,他知道不是时候,可过完年他就要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知道此事不妥,可当他听见尤府被烧成灰烬那一刻,他的心仿佛缺了一块他知道它还在跳动,却觉得那心己经不是自己的了。
见她安然无恙时,他感到心脏在跳动,他的心是热的有力的,他还是想试试。
慕灵伸手接过盒子,“给我的?”打开一看是一只通体全白的玉镯,她不认得是什么玉摸着很油润,首接套在手腕上。
她的首饰全烧没了,这镯子来的正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送到心坎上的礼物吗?
“好看正合适,谢谢我很喜欢。韩公子天色己晚我就不留你用饭了。”入乡随俗,就是现代她也不敢留见过几次的男生在家里吃饭,他这一天活干了礼也送了,己是谢过她救他祖父的事了。
韩越被她这一串操作弄得又惊又喜又惊的,该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可能也自知不能趁火打劫,就把话都咽了回去。
虽然饿着肚子回家他还是很开心,她不光收下了镯子还很喜欢,这姑娘心态出奇的好,家中失火,店铺失窃,经历了这么难过的事,她居然没发脾气也不愁容满面的流泪,若非眉宇间那几分哀色根本看不出。
她笑意盈盈眼睛弯成月牙状,雪白的皓腕映的镯子黯淡几分,真是个豁达的姑娘。第一步算是达成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韩越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家。
年关将至韩峪夏照着以往的礼单备了年礼,加了一份送去玉容坊,她也听了些尤府的事。
那位尤二姑娘确实不俗,娇滴滴的姑娘在家中和玉容坊受到如此重创,还能稳住大局没失了信誉真是不简单,听说玉容坊日夜赶工,愣是将那几批货制成赶在原定的日子交了货,那宋氏还以为能拿一笔不小的违约金。
干一天活人家连饭都没管,韩峪夏猜他可能热脸贴了冷屁股,见他碗底空了拿起汤勺又给他添了碗鸡汤,“你可打定主意要去边关了?同你祖父说了没有?”
“想好了!我打算过了年再跟他老人家说,还请姑母先不要告诉祖父。”边关他是一定要去的,父亲的案他必须翻。
之前他使人打听芳芝姑娘未婚夫婿的人品,那张华就是个混人实在不堪为配,他为此煎熬了许久。
又听说张华跟他老爹突然失踪,他心中高兴隐隐有些期待。张华失踪了那他是不是有了一丝机会?他得让那姑娘瞧得上他!
今天她收下了自己的礼物,这机会能算无中生有了吧?
“也好,你祖父那脾气……唉,不说了。我听蕊儿讲你之前与那位芳芝姑娘相谈甚欢?看来你们很熟悉?”韩峪夏一想到也有些怵头,好在她父亲虽然脾气不好却讲理,好好说没准能不发火也未可知,于是话锋一转问起了慕灵。
韩越喝着汤细述他们的过往,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她,她做什么他都觉得赏心悦目,要是留他用饭就好,不知她吃东西时是什么样子……
韩峪夏是过来人岂会不知情窦初开的样子,思及韩越将去往军营生,怕他意气用事伤了身便不敢贸然开口,终是将劝说的话语咽了回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腊月二十八夜里,大雪忽至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积雪堆了一尺厚,树枝上结满了冰挂,风一吹刷拉刷拉乱响。
据说今年的腊月是小月,没有年三十所以今天便是除夕夜。
慕灵从被窝里坐起来,用被子把自己围成一只粽子,要过年了呢。
她是三月份来的,己经在这待了8个月,她有点想家了。
玉容坊内外都是一片喜庆,红色的灯笼,红色的春联,糕点上红色的印戳儿,果盘上也盖着红色的签纸,这满眼的红刺的她有些不适,用过午膳她便孤身溜了出去,她想透透气。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这街上比往常干净人也不少。
匆匆置办年货的夫妻,挑挑拣拣买着干果;贪嘴的小娃娃还没等父亲掏钱,就啊呜一口咬了上去,小脸顿时皱巴在一起,想是那糖葫芦酸的很。
扶着年迈老母亲往医馆走的孝子,小心翼翼撩开那棉布门帘,生怕那帘子打到母亲头上;讨生活的艺人刚表演完一轮,拿着那扇铜锣卖力的吆喝着,转着圈的说着吉祥话讨赏。
带着虎头帽的娃娃被放在父亲的肩膀上,双手不断地用力拍击,笑的满脸通红。
真热闹。
她心中像是有一堵墙,一口气闷在墙里面上不去也下不来,她觉得自己可还是心疼烧了的宅子跟丢失的货物,还有她查那事了那么久都过年了,也没查出一点头绪来。
或许她应该哭一哭,把这口气顺出来也许就好了,可眼睛干巴巴的一丝水汽都没有,她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矫情。
不知不觉她到了香满楼,逢年过节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小二们一脸喜色手提食盒跑个不停,看这样子是送外卖去,这里竟然可以点外卖,其实古代人也很有趣,很多东西都遗失在历史长河中,并非没有存在过。
她抬脚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