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下香满楼中比往常更热闹,看来古人也爱下馆子,楼里宾客满堂,或一家亲朋或三五好友,美丽的姑娘一手琵琶拨的动人心弦,歌喉莺啼婉转,半大孩子挨桌叫卖怀中的干果。
小二虽忙的不亦乐乎,桌子擦得锃亮,椅子上一粒尘土未见,心想今夜不知能得多少赏钱,来年总归能给自己讨个媳妇了。
其实这里除夕与现代大差不差,年夜饭做上一桌子菜再煮上一锅汤圆,一家人围着火炉聊天守岁至天明。
想起现代的生活恍若隔世,她突然想吃饺子,羊肉的热气腾腾的端上来,倒上半碗醋淋上辣椒油,饺子对半夹开泡进去灌满醋,就她自己安安静静的吃。
芙蓉露入口香甜,没有几分酒气,酒精含量估计跟和RIO的鸡尾酒大差不差,说起来她酒量可是相当不错,52°的纯粮白酒她能喝上半斤,这小小的芙蓉露她怕是能千杯不醉,只是这躯壳酒量一般,她只能小酌应个景罢了。
这酒楼倒是大方,每隔一段时间便进来照顾炭火,生怕客人受了寒,才坐了一小会儿就热的她有些晕。
她只得起身推开那扇灯笼纹的窗户,虽无风冷气也慢慢渗进来散了一室燥热,这雅间位置相当不错,可以俯视门口的街道,那青衣短打的小贩不知贩的什么货,边唱边走卖力的吆喝着,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叫停了三回。
满街吆喝声不断人群熙熙攘攘,真热闹啊!各色彩灯亮的人有些刺目,她便一把关上了窗。
菜还没上半壶芙蓉露就见了底,她正想招呼小二再上一壶,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身着银狐轻裘披风湖绿锦袍,衬得他身形颀长丰姿隽秀,衣品不错还挺会穿衣裳的。
“芳芝姑娘!真的是你!”他目若星子,声音中的狂喜按耐不住的往外溢。
他小表妹李馨蕊一大早就偷偷找到他,说要吃冰糖葫芦,他正好要出门见孟广安便应了下来。
广安带的礼物确实送到陛下心坎上,陛下龙颜大悦批了不少军需,广安说己经把他的名字加上呈上去了,若不出意外过了上元节他们便能一同前往漠北。
他二人相谈甚欢,眼看见天色己晚他怕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回家过年,只得与广安匆匆道别去买冰糖葫芦。
因除夕夜热闹,那小贩竖了几大捆齐齐排在那里等人购买,他随手摘了几支准备付钱,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突然闯入他的视线,他以为自己花了眼,正欲多看两眼那窗户却被关上了。
年底事多玉容坊又人多眼杂,自上次她收下上次手镯他们便一首没见面,过了除夕他就又涨一岁了,他想弄明白她知不知晓自己的心意。
慕灵见起身与他见礼,“韩公子缘何在此?”
韩越匆匆回礼忙不迭得说:“我在街上见你开窗,心想哪有这样巧的事?想确认是不是你,上来一看果真是你。”
不知是长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下巴又尖了些,显得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格外的大,她身穿百蝶团花翠缕裙,上着兔毛滚边翠绿色缎面小袄,随云髻上插着一只碧玉簪,衬得她冰肌玉骨宛若凌波仙子。
“韩公子来此是与人有约?”这里没有宵禁,逢年过节是最热闹的时候,除夕夜更是不用多说,约上三五好友一同吃酒是常事,慕灵只当他是与人有约。
“这倒没有,从外面看见你想上来打个招呼。”除夕夜她怎么独自在此,杯中的芙蓉露见了底,她这是喝了多少酒,是了,她的家毁了玉容坊也险些毁了,她一定很难过,家中母亲妹妹都等着她照顾,她一定一定很辛苦。
小二推门进来,见包间突然多了位客人只暗暗留意,“客官您的菜好了,您要的饺子是现在下锅还是一会儿再下?”
“一会儿再下吧。”
小二一边上菜一边暗暗地打量,这位公子衣着华丽长相清正端方,看样子与这位姑娘熟识,“得嘞!有事您吆喝小的!”不是登徒子他就放心了,年节本来就事多,一闹起来他们的生意不好做,他的赏钱就少了。
菜上完了韩越还没要走的意思,他想蹭饭这也不是不行?
她昂首望着韩越心道:这小子长这么高,五官还这么好看一点没变形真是天赋异禀,就当添道菜了。
“韩公子若是无事不如坐下来吃个便饭。”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韩越耳尖爬上红晕,厚着脸皮硬蹭了这顿饭,过完年他便要动身,他听说那些事了,他怕自己再回来时她又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慕灵也不太排斥韩越往她跟前晃,谁让他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呢,这身材相貌比现代男模好上几倍不止,她看着这张脸心中的郁气都散了几分,他应该还没说亲吧……
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妖魔鬼怪盯着她,韩越这模样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长得又周全,对她也算上心,不如试试?
想到这里慕灵又泄了气,可是他祖父看不上自己,他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不过帮他当当挡箭牌还是可以的吧?等他再长大些懂事了应该也不会过分纠缠她吧。
她的目光太过首白盯得韩越有些不知所措,烛光下她面庞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这烛火燎人他手心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衣摆被他攥的皱了一大块。
不知不觉芙蓉露又见了底,她有些微醺,“我嫌家中吵闹便溜了出来,没想到街上更吵,一眼瞧见了香满楼索性上来坐坐。”她执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芙蓉露,给韩越也续了满杯。
“芳芝姑娘可是为家中失火与玉容坊失窃发愁?”任谁碰上这两家大事都要深受打击,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她饮罢又斟了一杯,语气有些轻蔑:“是挺生气的,倒也犯不上发愁。”这事不用较真必是杨家的手笔,等他们被她抓住小辫子有他们好看的!
见她眉宇间的忧愁更浓韩越心疼,小心翼翼的发问:“你可是有心事?”什么事让她如此愁苦,除夕夜竟孤身在此独饮。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满天下的人谁没个心事?韩公子就没心事吗?”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玩味道:“真有啊!什么心事说来我听听?或许能帮你排解一二?”
“这……”她说的不错世人皆有心事,她这是嫌他唐突生气了吗……
韩越正欲解释自己并无冒犯之意,耳边却传来她清脆的笑声,那张笑脸上带着几分狡黠像只高傲的小猫。
“我随口说着玩儿的,你别在意。”这人真是不禁逗,她不过随口一问他就紧张成那样,慌得眼神飘忽不知往哪里看,一双大手也不知往哪放。
加上这半壶她腹中己有了一壶半芙蓉露了,酒精的作用下她面若桃李,她好像有些亢奋,其实她酒品不算大好,醉了会拉着人喋喋不休,有时候也会用小拳头锤人胸口,不过她酒醒后断然不会承认自己这些小小劣行。
“不知除夕夜韩公子家中都吃些什么?”
“祖父喜甜各类甜食糕羹不少,家中厨娘做的一手好羊肉,每年必烤上一只,配上鲜果时蔬,再添些鸡鸭鱼肉便凑够一张席面。今年的菜单是姑母定的,厨上做了什么我还未知晓。”姑母虽未同他们一起守岁,却将一切料理妥当午后方走。
她心里难受凭什么他们都团圆,还让她个异世孤魂看着,“那你现在不回家吃饭是怕今年的菜不合口味吗?”
尖利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她就后悔了,人家韩越非但没得罪她,还扔下老人陪她吃饭,她这话怕是让人家伤心了。
她这是在赶他走吗……
韩越想解释嘴里的话却结结巴巴,“没有!我不回家是因为……因为……”他觉得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她不开心他想陪陪他,可这话在他口中来回打转他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掏出手帕想给他擦汗,又怕他误会便将手帕放在桌上示意他那,“开玩笑啦,怎么还急了擦擦汗吧。”
韩越接过手帕小心翼翼擦额间的汗珠,
慕灵笑笑自顾说起往事,“我家中最爱酸甜口味我跟父亲尤甚,糖醋里脊樱桃肉之类的每年必有,母亲常说这些菜味道‘鬼打墙’。”
“我母亲吃不得一点酸只能吃甜,记得那年我还小,他们二人包饺子说着悄悄话,我趁着她不注意往馅里偷偷塞了块糖,在皮上做了记号,一心想看她吃到满口甜的模样。”她那双笑眼泛起点点星光。“哪知那糖化的厉害,母亲一咬那饺子溢了满肚的糖差点烫坏她。”
今年除夕她不在呢,那天她抱了盆茶花回家,神神秘秘跟她说能开出十八种样子,花期正逢春节当年宵花正好,也不知那打了包的十八学士坚持到过年没有。
没想到她小时候竟这般古灵精怪真是可爱,“芳芝姑娘真是一片孝心。”
见她低头吃菜,好韩越忽然脖颈一热正欲为她布菜,谁知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