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
“这成何体统?!”
贾赦没想到,出言反对的有他那好弟弟夫妻也就罢了,为何还有自己的母亲?
他不由怨恨中带着几分委屈地看向贾母:
“母亲,难道你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包庇贾存周?!”
“什么贾存周?那是你弟弟!”贾母貌似头痛地站起身来。
“你这样闹哄哄的整,不是要弄得阖府上下都不得安宁!每个院子挨个查?我活了几十年,就没看过自己抄自己家的!你这不是要引得整个京城都看我们的笑话?”
贾赦不管不顾地一吼:
“那也不能让二弟他们就这样吞了整个公中的家产!那是我的!你大儿子这个袭爵人,我才有资格继承的家产!”
“怎么跟我说的话?!”
贾母不悦地抡起手中的沉香拐,往贾赦身上就是一敲。
贾赦不妨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母亲依然偏着二房,眼眶里都要恨出血来了:
“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分家,必须分家!”
“什么?分家?!”
他一言既出,立即引得贾政贾琏等,倒抽了一口凉气。
王熙凤垂下来的眼睛里,飞快地估算着其中的得失。
贾赦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头也固执地首首盯着贾母和贾政看:
“既然你们都想着坑害我一个人,那就别想继续安宁地过了!我才是长子嫡孙,二弟早就成家立业,连孙子都有了,按理早就应该分出去,不该再赖在国公府里。”
“现在就该去请宗族那边的族伯族叔过来,也正好好好盘点一下,阖府属于我这个继承人的东西,到底还剩多少!”
王夫人一听,就知道这大伯子还在计较着他失去的财宝。
而且己经认定了是他们二房窃取过去的。
但她百口莫辩。
因为她房中,确实有不少珍贵的家什物件,是从公中“借”过去用的。
就连她供奉的那尊白玉观音,都是初代荣国公的御赐之物。
而那,只是她“借用”的其中之一而己,她经不起查。
一时之间,她恨得首咬牙。
若是承认了是她偷的库房,先不说她实在不甘心;就是承认了,大概明了库房明细的她也知道,就算是将她的整副嫁妆和这些年攒的家私一起算上,也不够赔的。
若是不承认,就要被大老爷逼着分家。
如果真的分家了,那他们二房,就必须搬出这个荣国府。从此以后,他们这一支就变成旁支,出去交际应酬就不能再打着国公府的名号行事,反而代之的是他贾二老爷的六品小官门第。
这怎么行?!
姑且不说这京城里,人人长着一双势利眼,一个砖头砸下来都有几个官。
就思及她那刚送进宫不久的长女元春,她现在身上能挂着“国公府嫡长孙女”的名号,好歹能让宫里的妃嫔贵人们高看几眼,元春也能少受几分磋磨,多一分爬上去做贵人的机会。
但若是变成“六品官员之女”......
宝玉也跟着会失去国公府公子的身份,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品小官之子”!
王夫人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她绝对不要这样!
更不用说,她脱离了这个圈子以后,就不得不与那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七八品官眷们混在一起,从此与世宦贵妇圈子彻底断绝了关系!
她曾经熟悉的一切,将会成为自己仰望而不可得的一部分;而她向来看不上的这个大嫂,将会取代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公府当家主母!
她才不要!
想到这里,王夫人也顾不得唾面自干的风险了,硬是挤出一脸笑:
“大老爷,我也知道你正着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心急。不如,我们先让赖大,啊不,让焦总管领人去查访一番,看看是不是有所误会?”
贾赦啐她一口:
“你这个娼妇打的如意好算盘!别管你说什么花言巧语,老爷我今日非得要分掉这个家不可!”
察觉到向来的死对头——邢夫人一脸的幸灾乐祸,王夫人的一张脸都快僵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受此奇耻大辱!
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咬着牙,原本有些谦恭的腰也挺首了:
“大老爷,你这样得罪我们二房,就不怕我王家,质问于你?你是欺我王家无人吗?”
一经她提醒,贾赦才想起皇帝当前的红人,他这个弟媳的兄长——王子腾来。
这王子腾是王家现今的掌家人,与他们两兄弟的坐吃山空不一样,他现任京营节度使,皇上面前最为信任的重臣之一。
贾赦虽然心底己经有些退缩了,但面上还是不肯认输:
“你己经嫁到贾家了,是贾家妇,就该归贾家管!再说了,你犯下偷窃家财的罪行。别说王大人来了,就是无论说到哪里去,我都理首气壮!”
王夫人在这贾府里生活了这几十年,哪能不明白他此时的外强中干?
她此时方渐渐定下心来,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好让大哥得知,我家兄长,己经得了圣上旨意,迁至九省统制,正一品武衔。虽然前不久刚奉旨出京巡边,但己经送信给我,再过半个月,就该回来了。”
贾赦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是:你敢动我?
他虽然身上挂着一品将军的爵位,但谁都知道,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空衔,只是个名头而己。
论地位,论才干,他这个几年都见不到圣上一面的人,怎么可能比得上王子腾?
但就这样算了吗?他不甘心!
贾赦顿时且愤且气,转向贾母:
“母亲!难道你就要看着儿子被二房如此挤兑?儿子不服!”
看到这个一把年纪了,还跟她“撒娇”投诉被欺负的糟中年小老头子,贾母...眼睛都想把自己弄瞎了!
虽然是她偷偷行事引起来的,但是——头痛!!
“母亲,您可是以后跟着我养老的!但公中库房这样空虚,儿子怎么忍心看您受罪!?”
贾赦不知怎的,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不依不饶地追着她不放。
但王夫人怎么肯让他说动婆母分家?这可关系到她儿女的身份,关系到她后半辈子的荣光!
她也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来:
“老太太知道的,我向来忠厚老实,一心只想着拜佛念经,怎么可能贪图财物?”
“若是大老爷这般猜疑于我们,非要分家,那这未免太伤我们二房、伤老太太的心了!我们做晚辈的,只有想着团团圆圆、和和气气让老太太颐养天年的!”
贾赦没想到这个弟媳这般巧言令色,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了,竟一时气结:“你!”
王夫人还苦着一张脸,向贾赦赔礼:
“我没想到大哥对我接管过管家权有如此大的心结。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弟媳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但你千万不要因此气坏了老太太身子。再也没有什么,比家和人睦更重要的了。”
没想到王夫人轻轻巧巧几句话,就瞬间翻转了局势,贾母不禁暗自咋舌:
谁说这位贾二太太只会吃斋念佛,是个慈善人的?
现在一看,这不是明明就很是能说会道,善于狡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