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探春见她吃瘪,心下不由暗喜。
她只是无奈碍于嫡母的交代,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庶女,不得不听从嫡母的安排。
但这个薛姑娘,只是区区一个低贱商户女而己,却真敢仗着嫡母的脸面,在她们这些国公府姑娘面前耀武扬威、显才炫德。
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个什么出身!
因此,探春乐见她在老太太面前最宠爱的黛玉面前吃瘪。
反正那位好嫡母再想怪,也只能怪这位林姐姐,不是吗?
薛宝钗手心都微微出汗:果然,这些官宦贵女,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什么,开口道:
“这原是我们的不是了。也怪我们没打听清楚,冲撞了林姑娘,是我们不周到。”
这一番能屈能伸的回话,让贾母不由地看过来:
“你们这几个小姑娘,是在谈什么?”
还没等薛宝钗回答,黛玉就往前曲了曲身:
“外祖母,黛玉突然偶感有些不适。请外祖母允许黛玉回院休息。”
王夫人不悦的神色一闪而过。
任谁都知道薛家是她二太太的亲戚,正好好地说着话,这林家的小狐狸精却突然提自己扫兴的事,这不是不给她脸面吗?
贾母一把将她带过来,又是摸她的手心,又是触碰她的额头:
“紫鹃,快将姑娘的羽纱外披拿过来!要是让姑娘吹风着了凉,看我不紧你们的皮!”
说罢又慈爱地说道:
“既然你想回自己院里,那就回去吧。记得不要看太长时间的书,免得伤了神。”
薛宝钗万万没想到,这个林姑娘说是老太君的外孙女儿,但看眼前老太君的殷切模样,分明是比那几个亲孙女儿还要看重!
她垂下眼睑,看来要想在这个府里留下立住脚,还须从这位林姑娘身上多做功夫。
贾母从她脸上扫过,自是将她的那点小心思一览无余。
黛玉确实毫无心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自是她的可爱之处。
但太容易被人读懂,就易陷入被人拿捏、掌控之境地。
她不想黛玉平白被人利用,就必须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之内,让黛玉养成一些城府。
而眼前这个薛家宝钗,不就是最好的磨刀石吗?
贾母心里打定了主意,神色也变得和缓了起来:
“我这外孙女性子很好,素来得我偏爱几分,只是有时候会有些小孩家脾气。以后姨太太和宝姑娘住久了,也就知道了。”
薛宝钗原本以为,她会因为惹恼了林姑娘而被迁怒,却没想到有这个意外之喜!
听老太君说的这番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她们薛家以后可以长久地留下来了吗?
她顿时喜得向贾母道谢:
“薛家谢过老太君!”
薛姨妈还没回过味来,犹自懵懵地跟着女儿行礼。
王夫人虽然不明白,老太太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到底是顺着自己欣喜的方向发展,这不是更好吗?
因此,一时之间,席间看上去很是和乐融融。
“瞧这个丫头,怎么似乎长得有些眼熟?”贾母突然发问。
众人纷纷顺着贾母的视线看过去,有些怔住了。
鸳鸯笑了,轻巧地过去,拉起那个丫鬟的手过来:
“老太太您看,瞧这气度,这模样,是不是有几分东府蓉大奶奶的品格?”
贾母微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有这等福气。”
她沉吟了片刻,半晌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转向薛家母女道:
“照理说,我不该向姨太太你们贸然开口。但这丫头实在是生得巧。”
“你们初来也许不知道,我们东府的蓉大奶奶是我孙媳辈中难得的一等一的人物,不但模样长相,就是连为人处事都无可挑剔,就连那凤丫头都比不上她。我素来也比较爱她。”
“这丫头难得的不单外表生得像,就连这动作举止品格儿,我瞧着都有几分相似。不知姨太太,能不能忍痛割爱?”
薛姨妈没想到,自己带出去秋菱一回,这老太君居然会首接开口向她讨要?
秋菱固然是貌美之人,但她观这府里的丫头,也并非没有与她相媲美的,甚至还有好几个胜过她一二的呢!
难道她真那么像那位东府蓉奶奶?那位东府蓉奶奶那么重要?
薛姨妈一时既迷惑又有些为难:
“老太太,按理说我不该拒绝。但这秋菱是我儿……”
贾母只是笑着等待。
果然,薛姨妈还没说完,身旁的薛宝钗己经突然开口打断了:
“老太太难得开了尊口,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求之不得,哪里会拒绝的?”
她笑吟吟地仰头看向薛姨妈,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暗示:
“妈,我知道你舍不得秋菱。但秋菱能入老太君的法眼,自是她的荣幸。我们哪里好阻断她的这般机遇呢?”
她正愁着没人帮她探清这贾家内部的关系呢,眼下居然是老太君跟她们亲手要的人,那秋菱就肯定会留在内院!
只要秋菱进去了,她自忖对秋菱向来算得上不错, 那她日后要了解贾家的私密,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想到这里,薛宝钗己是势在必得了:只要有她的人进去了这贾府,以她的手段和能力,打通这贾府内部,必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薛姨妈自是读懂了女儿的暗示。
罢了罢了,她也不知道这秋菱会投了老太君的眼缘。若是她那宝贝儿子闹起来,大不了…大不了再给他塞几个丫环,或是支一笔银子出去再买就是了!
因此,她无有不应地道:
“既然老太君难得看上了她,那自是秋菱这丫头的荣幸之至。回头,我就派人将秋菱的卖身契给您送过来。”
贾母毫不例外这个结果。
她第一次对薛宝钗笑得称得上“慈爱”了:
“非但姨太太大气,这宝姑娘也是个懂事的。鸳鸯,拿赐礼来。”
薛宝钗捏着手中那一个红彤彤鼓胀胀的锦囊,心中满是凌云壮志:
她只是不小心托生在这商贾之家而己,只要有贾家、王家的托举之力,她就不信,自己会飞不上那青云之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