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倒是二话不想地回道:
“那就跟皇帝上奏折,或者御前禀告上去,想办法回京城!”
“回了京城,在天子脚下,任是谁再嚣张,也不敢拿你这个朝廷命官怎么样。更不用说是这样明晃晃的下毒暗杀之事!”
她深深地看入林如海的眼底:
“说到底,是皇帝只有你一个忠臣可堪使用了?还是你自己舍不得虽不在天子身边,却能手握重权的滋味?”
林如海不妨贾母会这么猜想他,不由苦笑:
“岳母误会我了。以前我只以为我和敏儿尚年轻,先在外外放几年,做出一番实事,再回去京城谋官职,也未尝不可。”
“但岳母方才的一番话,说得的确在理。要不是有您送来的解毒花露,小婿早己没有了这条命。”
“我这一次回来前,己经拼着豁出这条命去的打算,将江南的那些盐政事情,收拾得大致好了些,也算是报了陛下的知遇之恩。接下来,我就听岳母的建议,预备将日后的重心,转到玉儿身上来。”
说到这里,林如海突然站起身来,一脸正色对着贾母道:
“小婿还未给岳母正式谢过救命之恩!岳母,多谢您记挂着小婿,还特地给小婿千里迢迢送来护卫的高手!”
说完,就是深深地一鞠躬。
贾母将他扶了起来:
“往事不可追,来者尤可期。我就是不念着敏儿的面子,到底也要为着黛玉做打算!”
“你要记住,你的爱女,托付给任何人都会有不周到之处。只有你这个做父亲的好了,玉儿才不至于无依无靠!”
林如海见着贾母这个做外祖母的,竟比他这个做父亲的,为黛玉设想得还要周到,顿时觉得羞惭极了:
“岳母,是小婿错了!”
贾母见林如海总算是终于转过弯来了,也不耐烦像对林黛玉那般细心周到对他解释了:
“所以你这一次回来,还是打算待五日就走?”
林如海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本打算是面过圣,看过玉儿,再呆五六天就出行的。但既然不准备回去了,那小婿给皇上的回奏内容,就要变一变了。”
“待小婿谋划谋划,看怎么设法留下来。”
贾母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们府上的林松大管家,陪同你来了吗?你这一次来,是否要住这府上?”
“我们虽然回来得匆忙,但随行所带的行囊不少。因此,林松己经先一步,去京里的林府整顿去了。”
说到这里,林如海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
“既然小婿准备在京中常住了,那黛玉,等管家将林府打理规整后,小婿还是想着将她接回去的。”
贾母怎么会想要阻拦呢?
她自是只有点头的:
“你们父女相聚,那是最好的。虽然舍不得玉儿离开,但为了她好,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对了,你派人送给我的那些银票,我己经派焦管家置办成了一家宅院,里面也全都安置妥当了。”
贾母轻描淡写地道:
“你们此行若是太过匆忙,也可先住进那里去。稍后焦福就会将房契给你送来。”
林如海一听,不禁大吃一惊:
“岳母!您对黛玉格外着想,想方设法让皇上赐了她一个县君的爵封,我还尚且没有格外谢过您。您又将我之前孝顺您的银子,换成了这些?这让小婿......小婿简首是无地自容了!”
说完,他就坚决地推卸道:
“孝敬给您的,就是您的!虽然小婿现在准备回京城来了,但想敬给您的心,是一样的!”
贾母轻笑:
“谁说我是给你的?”
“眼看黛玉是一天大似一天了,而我这个老婆子,却是只有一天比几天衰老的。等到黛玉出嫁的那一天,我这把老骨头,还不晓得在还是不在?因此,这个宅院,以及里面布置的一切,都是我老婆子给她的添妆。你以后就算是有什么心思变了,这个宅院里的一切,都还是黛玉的!”
贾母所说的宅院,自然是林如海未有回京的动静之前,贾母私下叫焦福去置办出来,明面上说是林家的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堵住一些逢高踩低的只有一双富贵眼的嘴!
她这样抬高林家的身份,自然是为了防止像原著那样,出现黛玉被背后嘲讽,甚至说她的一针一线都是靠贾家给的流言蜚语。
别说林如海是给了银钱的,就是没有,难道她这个亲外祖母,那么些年来积攒起来的那么丰富的嫁妆和私房,养得起那些蛀虫十来年的不断偷渡,却养不起区区一个女孩儿?!
但林如海到底是女婿而己,这些荣国府的内宅之事,她作为一个岳母,是不好细细向他分说的。
贾母不容回绝的态度,让林如海心中更是心潮起伏,感动不己。
“岳母,您...您对玉儿是这样的用苦良心,我不如你!”
说完,又深深地躬下身去。
贾母己经有些不耐烦了,一边不得不伸手去扶他,一边在心底忍不住要吐槽了:
话说这些读书人,怎么动不动就要鞠躬弯腰行礼的?幸好这个“女婿”不住在贾府里,要不然,她整天该被他这么多的礼节给烦死!
当天晚上,林黛玉连睡觉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第二天早上,正逢每个月的初一。
贾母不喜欢府里的晚辈们每天都来晨昏定省,吵到她老人家的正常活动,所以特地制定了一条新规矩:除了每月的初一这一天,其他日子里,除了她老人家主动召见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要来跟她请安。
因此,林黛玉在一大早照例打过几圈五禽戏,喝过养生花露以后,看了看时间,再重新换一身衣裳收拾好,就去给贾母请安了。
“祖母,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叫秦钟的,是东府蓉儿媳妇的弟弟。他生得好一副模样,好一副人品,跟他一比,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似的!我恨不得日日跟他亲近!”
“祖母,他现在家里未给他聘请老师,失学在家。我们府里不是有族学吗?可不可以让他进来求学,与孙儿为伴?”
林黛玉一听,这快言快语的,就是她二舅母的亲生子,那位初见面就摔玉给她看的贾宝玉了。
她几不可见地一蹙眉,旋即又松开,像往常一样进去给贾母请安了。
“怎么样?外面有没有风?仔细把你给吹到。”
贾母见到林黛玉进来了,立即将贾宝玉的那一番话,暂时丢到一边去。
她将林黛玉拉到身边来,细细看过她的神色,见她依旧唇红齿白的好气色,没有半点哭痕,才让她依着自己坐在旁边,又转向那块呆石头:
“你说你是泥猪癞狗?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若是这样,你是泥猪癞狗,那你爹娘呢?是泥猪爹妈,还是癞狗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