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别急,喝碗糖水缓缓。”
张明珠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开水过来,大队长怕她烫着,赶紧接过。
“小心!”
张明珠捏了捏烫红的指尖,飞快扫了眼英俊冷傲的周景深,低着头吐了吐舌头,秒速遁走。
大队长朝她背影喊,“明珠,跑慢点,地滑!”
张明珠走出了兵荒马乱的感觉,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倒,她娇俏的脸蛋一热,周同志真的好帅,跟薛怀舟有得一拼,就是冷冷冰冰的,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周景深抬脚要走,大队长把手里端着的热水塞他面前,勉强露出一抹笑,“周同志,你辛苦了,喝碗糖水暖暖身体。”
大队长是退伍老兵,眼看着周景深领着几个兵,从早上进村开始,劝地势低洼的村民转移,帮忙搬家,到现在滴米未沾。
好好一个年轻小伙,满目疲倦,唇色都有些苍白了,一看不是冻的,就是饿的。祠堂几口大锅如今烧着开水,也空不出来做饭。
人家忙活一天,一碗稀饭村里都没能提供,实在惭愧。
周景深没有推脱,接过糖水一饮而尽,说了声谢谢。
温热的水入口流经五脏六腑,给下车后又淋了个半湿的他带来些许温暖。
好些缓过劲的村民们也捧着碗,小口喝着热水,不时吐槽,“什么糖水啊?我咋没尝到甜味?”
“别说甜味了,盐味都淡!”
张明珠从厨房出来,不服气地怼那几个村民,“让你们各家凑凑,拿点糖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说家里没有,我们能变点糖出来给你们煮糖水喝吗?”
几个村民面色讪讪,捧着碗不再说话。
张明珠哼了一声,拿起堂屋桌上的暖水壶进了厨房。
边走边喊,“谁家还有暖水壶,村里借用一下,把锅空出来做饭!”
周景深扫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队员,他拧着眉问大队长,“村里的人都转移过来了吗?”
大队长卷了一支旱烟,刚想点火,动作一顿,“还有几家比较犟,不愿意搬,陈同志领着人去劝了。”
“这边住不下,有部分村民,安排住进了章老爷的老宅。”
章老爷是本地一个大地主,祖宅在村里,他们家的人早已人去楼空。
大队长也头疼,章家老宅那边,也分了半头猪,住那边的村民,一样是上吐下泻。
他刚从那边过来。
看见周景深开了辆卡车回来,刚吐完拉完的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脸上的惊喜藏也藏不住,追着周景深问,“首长同志,是不是可以送我们去卫生院看看了?”
要不是难受到了极致,谁舍得去卫生院看医生啊!
愿意去是因为,相对于花钱看病,他们更怕死。
有些村民窃窃私语,“哎哟,去一趟卫生院,得花多少钱?”
“要是钱不够,医生会给看病吗?”
周景深拧着眉,直视村民们眼里希翼的光芒,沉重地告诉他们一个坏消息,“抱歉,去不了卫生院了,村里到镇上的路,发生了山体滑坡,现在还下着雨,修不了路。”
村民们心中一凉。
大惊失色。
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嫂子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
孩子也奄奄一息地把头埋在大人怀里,气若游丝地呢喃,“妈妈,我难受……”
大队长不得不出面安慰大家,“别哭了!宋知青不是说了吗?吐完拉空肚子就不难受了,咱们这个症状,算是轻度食物中毒,不碍事,明天大概能自愈。”
有个婶子愤愤不平,“宋知青明知道肉有毒,也不阻止我们吃,安的什么心啊!”
大队长脸一沉,“人家没阻止吗?”
“你们听了吗?”
婶子不服气,“她真心要阻止,有的是办法啊!”
“胡搅蛮缠!”
“你说说,宋知青能怎么阻止馋肉馋疯了的你们不吃肉?”
大婶大声嚷嚷,“要是我,我会抓一坨粑粑扔锅里!”
村民们:“……”
“呕……!!”
呕吐声此消彼伏。
大队长浑身一颤,被恶心得不轻,他指着大婶,震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
宋书言想出来喝水来着,也听见了大婶的惊人之语。
她走到大婶身边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笑了笑,“好,我学到了,下次一定。”
周景深轻咳一声,斜勾着唇角也笑了笑。
宋书言沉思了片刻,看了一圈众人,浅笑嫣然,朱唇轻启,“我有些话想问你们,要是我真像这位大婶说的,把几锅肉全毁了,你们是不是得找我赔钱?”
“肉毁了,你们就不知道这些肉是不是真的有毒,你们只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妖言惑众。”
“我不想当个妖言惑众的疯子,也没有那么多钱赔你们几锅肉,更做不出,往锅里扔粑粑这样恶心的事情来。”
“所以……很抱歉。”
她神色淡淡。
好些村民们羞愧地低下头。
大队长也满脸羞愧,“对不起啊,宋知青,是我这个大队长做的不够称职,没顾虑周全,没有相信你说的话。”
其实当时可以小心一点,分批吃肉,让几个人先尝尝,没问题,再让其他人吃。
可是肉汤煮好后,大家都馋得不行,哪里愿意等?
争先恐后还来不及。
宋书言淡淡一笑,“我只希望,下次再有什么事,我与大家意见相左,大家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一定一定!”
大队长满脸堆笑。
周景深目光沉沉看着宋书言,眼里满是欣赏,她不止貌美,还知识渊博,能言善辩。
话是这么说,夜里,宋书言被妇人崩溃的哭声吵醒。
她屏息静气听了好一会,总算听明白隔壁屋的女人哭啥。
原来她孩子发起了高烧,额头温度烫得吓人。
宋书言叹了口气,披着外套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书言,你去哪?”秦斐也醒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我去隔壁看看。”
隔壁屋没有关门,点了盏昏暗的油灯。
“哭什么哭!”隔壁床的大娘朝着生病孩子的母亲怒斥。
“还让不让人睡了!”大娘很暴躁,她肚子难受着呢,刚眯着就被吵醒,好不容易再次睡着,又被吵醒,实在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