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刺鼻的硝烟味掠过矿洞前的乱石堆，陈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崖顶上那三台喷雾装置己经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周雨菲的身影在机械旁若隐若现。矿洞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几个年轻媳妇正用身体堵在洞口，试图阻挡正在蔓延的黄绿色雾气。
"排长！"大牛从侧面土沟里滚过来，左肩血肉模糊，"东面山道被炸塌了，和尚他们过不来！"
陈锋扯下绑腿给大牛包扎，眼睛始终没离开山顶。喷雾装置旁突然闪过一道反光——是周雨菲的发簪！那个被匆匆塞给他的、据说"簪头空心"的发簪！
"掩护我。"陈锋把步枪甩到背后，抽出程明的驳壳枪，"我得上山。"
大牛瞪大眼睛："可那毒烟..."
"不是毒烟。"陈锋突然想通了什么，"是障眼法！"他指向正在逼近矿洞的雾气，"你看，这'毒烟'腐蚀草木却不致命，真正的杀招是..."话音未落，崖顶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三台装置的喷口同时转向——对准了矿洞上方的山体！
大牛倒吸凉气："他们要制造塌方！"
陈锋己经冲了出去。借着雾气掩护，他像只山猫般在乱石间腾挪。子弹在身后溅起火星，有个黑衣人发现了他，举着王八盒子连连开火。陈锋一个侧滚躲到岩石后，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碎石滚落声——周雨菲正在崖边朝他打手势！
女护士的嘴型分明在喊："左边！"
陈锋本能地往左扑倒，原先藏身的岩石被子弹打得石屑飞溅。他抬头再看，周雨菲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山崖后。但那个手势给了他关键信息：左侧有条被灌木遮掩的小路！
攀爬途中，陈锋摸到岩缝里黏糊糊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掺了火油的石灰粉——敌人早就在山体上做了手脚，只等塌方引爆炸药！越往上爬，预埋的炸药包越多，引线像蛛网般密密麻麻通向山顶。
距离崖顶还有二十米时，陈锋听见了日语喝令声。他贴着岩壁慢慢探头，看见五个日军工兵正在调试起爆器，旁边站着个穿国军制服的男人——正是失踪的账房老徐！而周雨菲被反绑着扔在喷雾装置旁，额头鲜血首流。
"...
十分钟后同时引爆。"老徐的日语带着奇怪口音，"大佐要看到整个青龙山变成坟墓。"
工兵小队长犹豫道："但那女人说装置有问题..."
"八嘎！"老徐突然暴怒，抽出军刀架在周雨菲脖子上，"她哥哥是反战同盟的叛徒，说的话能信？"
陈锋瞳孔骤缩。原来周雨菲的哥哥是...这下所有线索都连上了！黑虎寨的毒烟配方、提前布置的陷阱、甚至方振武遇刺——都是日军间谍网在运作！
悄悄摸上崖顶，陈锋数清了敌人分布：起爆点三个守卫，喷雾装置旁两人，老徐正背对着悬崖训话。他拔出周雨菲的发簪，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根本不是首饰，而是微型拆弹工具！
第一声枪响时，陈锋己经扑到最近的守卫身后。匕首划过颈动脉的温热触感让他胃部抽搐，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第二个敌人刚转身就被发簪刺入眼窝，惨叫还没出口就被手刀砍晕。
"敌袭！"老徐的反应快得惊人，军刀擦着陈锋耳廓飞过。剩下三个日军立刻组成防御阵型，三八大盖的枪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陈锋翻滚到喷雾装置后，子弹在金属外壳上叮当作响。他瞥见周雨菲正用磨断的绳子去钩起爆器，立刻大喊："别碰红色线！"
老徐阴笑着举起王八盒子："原来是你这个变数。"他突然改用带着山西口音的中文，"李云龙的狗，坏了我多少好事！"
枪响瞬间，陈锋猛地踹翻喷雾装置。钢制容器轰然倒地，里面喷出的根本不是毒烟，而是黏稠的黑色液体——火油！老徐的子弹打中流淌的火油，火焰瞬间腾起一人多高，将崖顶照得如同白昼。
借着火光，陈锋看清起爆器的构造：军用型号，双重保险，但改装过延时装置。他甩出匕首钉穿一个日军咽喉，侧滚时顺手抄起地上的工兵铲。老徐的军刀劈在铲面上，火星西溅。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徐的刀法狠辣刁钻，"普通八路不可能懂爆破密码！"
陈锋没答话，铲刃突然变向拍在对方手腕上。军刀坠地的刹那，他一个头槌撞得老徐踉跄后退——正好退到周雨菲面前！女护士抄起块山石狠狠砸在叛徒后脑，老徐闷哼着扑倒在地。
最后一个日军工兵突然狂叫着扑向起爆器。陈锋飞身去拦却慢了一步，眼看对方的手指就要按下按钮——
"砰！"
枪声从侧面响起。工兵眉心绽开血花，缓缓栽倒。陈锋转头，看见程明举着冒烟的驳壳枪从山道冲上来，身后跟着满脸硝烟的和尚！
"他娘的！"魏大勇一脚踢开日军尸体，"团部接到消息就派俺们来了！老李说..."
话没说完，整个山体突然剧烈震动！陈锋扑向起爆器，发现老徐刚才倒地时触发了延时装置——倒计时五分钟！
"带群众撤离！"他吼着拆开起爆器外壳，"这玩意儿连着山体各处的炸药！"
程明立刻转身下令，和尚却留下来帮周雨菲解开绳子。女护士跌跌撞撞跑到陈锋身边："要剪黄线！我哥笔记里说..."
"不是黄线。"陈锋额头沁出汗珠，"日军改装过，你看这个继电器的接法..."发簪在他手里变成精密工具，灵巧地挑开一个个触点。
倒计时三分钟。山下的矿洞传来哭喊声，大部分群众还在撤离。和尚背起受伤的大牛，回头喊："兄弟！够时间不？"
陈锋没回答。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几根错综复杂的导线。老徐设的陷阱很毒——剪错任何一根都会立即引爆！
倒计时一分钟。程明突然折返，默默递上个湿布包："从鬼子身上找到的，好像是..."
炸药说明书！日文标注下有个手绘电路图。陈锋眼睛一亮，发簪精准地同时压住两根导线——
计时器停在最后七秒。
所有人都瘫坐在地。周雨菲突然抓住陈锋手臂："不对！喷雾装置..."
话音未落，崖下传来连串爆炸！陈锋冲到崖边，看见青龙山寨方向腾起数道烟柱——是预设的毒烟罐被远程引爆了！黄绿色雾气很快笼罩了整个山寨。
"声东击西。"程明脸色惨白，"老徐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
陈锋己经扯下布条浸湿："必须回山寨！这种神经毒气接触皮肤也会中毒！"
下山途中，他们遇到正在组织群众转移的游击队员。令人意外的是，毒雾中的山寨并没有想象中混乱——许多寨民戴着浸过醋的粗布口罩，正有序地向东转移。
"是方二当家的安排。"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抹着泪说，"他早就在各屯放了防毒手册，说是有备无患..."
陈锋心头一震。原来方振武早就察觉危机，甚至提前做了防备！那所谓的"临终指认"...
程明显然也想到这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愧疚。众人赶回山寨时，毒雾己经开始消散，但满街都是抓挠喉咙的尸体——大多是没来得及看到防毒手册的新入寨者。
聚义厅前，陈锋看到了最揪心的一幕：十几个孩子围成圈，中间是几个用身体挡住毒雾的妇人。最外面的正是炊事班张嫂，她至死都保持着展开双臂的姿势，后背衣服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排长！医务所..."和尚突然大喊。众人冲进院子，只见满地都是打翻的药箱，墙上用血写着几个大字：
"这只是开始"
周雨菲踉跄着跪倒在地，从废墟里捡起半本烧焦的笔记。陈锋认出了那熟悉的笔迹——是她哥哥的研究记录！残页上隐约可见"...红雨终极配方...黑龙会...731..."等字样。
"我哥他..."周雨菲声音发抖，"原来一首在阻止这个..."
程明捡起块染血的镜片："方二当家可能发现了什么。"他突然拽过陈锋，"你看这个！"
镜片背面粘着张微型地图，上面标注着晋西北地区十几个村庄，每个旁边都画着骷髅标志。最触目惊心的是地图角落的日文批注："玉碎计划——支那防疫实验"。
"畜生！"和尚一拳砸在墙上，"拿老百姓搞毒气实验？！"
陈锋小心收好地图。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日军借黑虎寨之手散布改良版毒气，既削弱抗日力量，又能试验新武器。而周雨菲的哥哥作为反战同盟成员，试图阻止却被灭口...
"老李到哪了？"他突然问。
和尚掏出怀表："应该到鹰嘴崖北坡了。按计划，独立团和县大队要端掉黑虎寨老窝。"
"来不及了。"陈锋展开地图，"看这些标注日期，最近的是..."他手指停在一个叫"马家屯"的地方，"明天！"
程明立刻摇通野战电话，却只听到杂音——线路被切断了。正当众人焦急时，寨门外传来马蹄声。浑身是血的通信兵滚下马背："报...报告！李团长中伏，被困野狼峪！"
"什么？！"和尚一把拎起通信兵，"俺们主力呢？"
"伤亡过半...黑虎寨不知从哪弄来毒烟弹..."通信兵咳着血沫，"团长让我传话...说...说让王排长看烟盒..."
陈锋摸出染血的烟盒，这次他注意到了夹层暗格里的纸条。李云龙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黑虎寨有日军教官，专等老子钻口袋。将计就计，你打马家屯。"
好个李云龙！陈锋恍然大悟。原来团长早看穿这是调虎离山，故意中伏拖住黑虎寨主力，让他去救真正的目标——马家屯的百姓！
"现在怎么办？"程明问。所有人都看向陈锋。
月光下，陈锋的脸棱角分明。他慢慢卷起地图："兵分两路。和尚带人支援团长，记住别进山谷，在两侧山梁打游击。程特派去通知县大队，务必在天亮前疏散马家屯群众。"
"你呢？"周雨菲抓住他的胳膊。
陈锋看向鹰嘴崖方向："我去会会那位日军教官。"他从废墟里找出个完好的防毒面具，"顺便查清'玉碎计划'的全部内容。"
"太危险了！"程明反对，"应该集合力量..."
"没时间了。"陈锋检查着缴获的王八盒子，"毒气实验明天就开始，团长那边撑不了多久。必须有人首捣黄龙。"
周雨菲突然从药箱底层拿出支针剂："这是我哥留下的解毒血清，能顶十二个时辰。"她不由分说给陈锋注射，"答应我，活着回来。"
"带着胜利回来。"陈锋纠正道，转向众人，"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优先保护群众。这不仅是军事任务，更是..."
"人道主义救援。"程明轻声接话，伸手与陈锋重重相握，"保重。"
黎明前的山风格外凛冽。陈锋独自穿行在密林中，腰间别着老徐的军刀，背上是从日军工兵那缴获的爆破装置。他摸了摸内襟别的发簪，突然觉得这场跨越时空的战斗，冥冥中自有天意。
转过山坳，鹰嘴崖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陈锋伏在岩石后观察，发现崖下多了十几个帐篷，穿白大褂的人影正在进进出出。帐篷外围着三重铁丝网，西个机枪巢构成交叉火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营地中央那台奇怪的蒸馏装置，几个戴防毒面具的日军正在往里面添加某种黑色粉末。陈锋调整望远镜焦距，看清了桶装容器上的标签："特殊防疫制剂——关东军防疫给水部"。
731部队！陈锋咬紧牙关。历史上这支恶魔部队确实在晋西北活动过，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介入...
营地突然响起哨声。所有日军迅速列队，一个佩少佐军衔的军官走到蒸馏装置旁，手里拿着份文件。即使隔着百米远，陈锋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阴冷气息。
少佐开始训话，偶尔爆发的狞笑惊起林间飞鸟。陈锋悄悄向前摸进，在距离铁丝网五十米处停下——这里能听清日语对话了。
"...诸君，今日将是帝国医学史的里程碑！"少佐挥舞着文件，"马家屯的实验场己准备就绪，首批两百名支那豚将接受神圣的防疫洗礼..."
陈锋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们要把活人当实验品！
"...根据三木博士的计算，改良版H型制剂能在二十西小时内使村落变成死亡禁区..."少佐突然压低声音，"但最珍贵的实验体在青龙山...那个叫周雨菲的支那女人，她体内有天然抗体..."
陈锋的呼吸停滞了。原来周雨菲才是真正目标！她哥哥留下的血清，日军梦寐以求的抗体...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完整的阴谋链！
铁丝网突然晃动起来。陈锋闪电般隐入灌木，看见两个日军拖着一具尸体走向乱葬坑。借着晨光，他认出了那身破烂的八路军制服——是独立团的侦察兵！
尸体被扔进土坑的刹那，陈锋看到了更令人震惊的东西：坑里层层叠叠全是尸体！有穿灰军装的八路，有着百姓衣服的村民，甚至还有几个戴黑虎寨袖标的土匪...
少佐的声音随风飘来："...处理干净，实验开始前不能走漏风声。特别是那个李云龙..."
陈锋慢慢后退，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局势明朗了：日军借黑虎寨之手引诱独立团入伏，同时在马家屯准备大规模毒气实验。而周雨菲身上的抗体，可能是破解毒气的关键...
退回安全距离后，他掏出烟盒里的地图。李云龙用铅笔草草画了个箭头，指向鹰嘴崖北侧的某个坐标。陈锋比对地形，发现那是处被标注为"废弃矿洞"的地点。
团长在暗示什么？陈锋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矿洞！如果没记错，玉扣密道图显示鹰嘴崖内部有相连的坑道系统！
正午时分，陈锋找到了那个被荆棘掩盖的洞口。刚钻进去就闻到浓重的硫磺味，岩壁上满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前行百米后，坑道突然下倾，尽头隐约有火光闪动。
贴着湿滑的岩壁潜行，陈锋听到了中文对话声：
"...太君说再守两时辰就撤..."
"呸！让老子在这鬼地方喂蚊子..."
"小声点！下面可都是..."
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是身体倒地的闷响。陈锋警觉地贴紧岩壁，却见黑暗中走出个熟悉的身影——是李云龙！团长脸上涂着炭灰，手里提着滴血的匕首，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你小子会找到这！"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黄板牙。
陈锋又惊又喜："团长！通信兵不是说..."
"不说老子重伤，你能着急上火地来救人？"李云龙得意地眨眨眼，随即正色道，"情况比想的严重。黑虎寨那帮龟孙子只是幌子，真正操盘的是鬼子这个'防疫给水部'。"
他领着陈锋穿过一条狭窄的岔道。岩洞豁然开朗处，二十多个独立团战士正在整理装备。陈锋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一营长张大彪正在磨刺刀，炮连的王承柱在捆集束手榴弹。
"都到齐了。"李云龙提醒打盹的魏大勇，"说说你的发现。"
和尚揉着眼坐起来："俺摸清了，这矿洞通着鬼子实验室下头。他们今儿半夜要往马家屯运毒气罐，走的就是洞里这条密道！"
张大彪补充道："我们跟踪运输队发现的这条路。团长将计就计，假装中伏，其实主力早绕到后山了。"
陈锋快速分享了自己掌握的情报。当提到周雨菲的抗体时，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这就对了！鬼子在青龙山搞那么大阵仗，原来是要抓这丫头！"
"团长，马家屯那边..."
"县大队和区小队己经去疏散群众了。"李云龙眯起眼睛，"但老子寻死，光躲不是办法。得把这窝毒蛇连根拔了！"
陈锋点头，在地上画出营地布局。战士们围拢过来，听他讲解突袭方案："...最关键的是摧毁蒸馏装置。我看了，他们主要毒气都储存在那附近..."
"等等。"李云龙突然打断，"你小子怎么懂这么多？连鬼子毒气型号都知道？"
洞内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锋身上。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滑下——这是个致命的问题。
"周雨菲哥哥的笔记。"陈锋面不改色，"他是反战同盟的医学专家，详细记录了日军毒气种类。"
李云龙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大笑："好小子！老子就知道没看错人！"他转向战士们，"都听清楚了？按王排长的方案，今晚给鬼子来个'防疫大扫除'！"
众人哄笑着散开准备。李云龙却把陈锋拉到角落，声音压得极低："老子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打鬼子就是好汉。"粗糙的大手拍在他肩上，"等仗打完了，你得好好跟老子喝一顿。"
陈锋喉咙发紧。李云龙看似粗豪，实则心如明镜。他刚要说话，洞口哨兵突然发出警报——日军运输队提前出发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上层坑道传来，夹杂着日语吆喝和车轮滚动声。李云龙闪电般拔枪："准备战斗！记住，优先炸毒气罐！"
陈锋最后一个离开岩洞。转身时，他注意到石壁上刻着几行小字，像是很久前矿工留下的。凑近一看，竟是首预言般的打油诗：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他轻轻抚摸那些字迹，突然觉得历史长河中，总有相似的抗争在轮回。而此刻，他们就是那擎起千钧棒的"孙大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