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冬夜像块浸透冰水的黑绒布,湿冷刺骨地裹在陈锋三人身上。他们沿着江岸铁路线向南岗区移动,松花江上的爆炸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城内此起彼伏的警笛。铁柱背着昏迷的小雪,棉鞋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凝成细霜。
"排长,前面有哨卡!"铁柱突然拽住陈锋。百米外的铁路桥头晃动着几束手电光,美式钢盔的轮廓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陈锋数了数——西个哨兵,桥墩旁还停着辆带机枪的威利斯吉普。他摸出从太阳岛带出的怀表,借着月光看清表盘上的裂纹——这是从小雪身上找到的,与他自己那块日军飞行员表惊人地相似,只是背面刻着"昭和十八年 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特别授予"的字样。
"跟我来。"他领着铁柱滑下路基,江岸的冰凌在脚下咔嚓作响。三人贴着桥洞阴影移动时,小雪突然在铁柱背上抽搐起来,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
"按住她!"陈锋扯开姑娘的衣领,锁骨下方的MX-114烙印周围己泛起蛛网状青紫——这是毒气中毒的晚期症状!他急忙掏出那支破碎的解毒剂,用匕首撬开玻璃碎片,将残留的几滴液体滴入小雪口中。
桥上的哨兵似乎听到了动静,手电光柱扫向桥洞。陈锋把两人推进水泥墩的凹槽,自己抓起块冰坨掷向远处江面。"噗通"的落水声果然引开了搜查,骂骂咧咧的脚步声又回到了桥上。
"她撑不到天亮了。"陈锋看着小雪嘴角渗出的血沫,想起现代哈尔滨地图上的南岗区——那里确实有座沙俄时期建造的东正教堂,地下可能真如小雪所说藏着日军司令部。"得搞辆汽车。"
铁柱突然指向铁路线:"排长,来车了!"
两道雪亮的灯柱刺破黑暗,铁轨开始微微震颤。陈锋看清那是列混合列车——蒸汽机车头后面挂着三节闷罐车,末尾却是节带观察窗的客车厢。更妙的是,列车正在减速,显然准备通过前方哨卡。
"准备扒车。"陈锋帮铁柱把小雪捆在背上,"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
当列车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经过桥洞时,三人抓住了闷罐车侧的扶梯。铁轨的震动通过金属梯传来,震得人牙齿发颤。陈锋刚把铁柱推上车厢连接处的平台,就听见客车厢传来拉枪栓的脆响。
"什么人!"日语喝问声中,三八大盖的子弹打在铁梯旁溅起火星。陈锋翻身滚进两节车厢间的缝隙,反手用波波沙扫了半梭子——客车窗玻璃哗啦破碎,里面的还击却更加猛烈。
铁柱踹开闷罐车侧门时,腐臭味扑面而来。借着手电筒的微光,陈锋看见车厢里堆满了印着红十字的木箱——但撬开一看,全是日军制式的毒气弹!铁青色钢瓶上的骷髅标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龟儿子..."铁柱倒吸凉气,"这得害死多少人!"
列车突然剧烈颠簸,小雪从铁柱背上滑落,撞翻了几个木箱。陈锋扶起她时,姑娘的手突然死死抓住他的腕表:"哥哥...密码...表盘..."她的指甲在表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南岗...地下室...旋转..."
没等说完,小雪又陷入昏迷。陈锋若有所思地拧开腕表后盖——里面除了精密机芯,表壳内侧竟刻着圈微小的数字:7-21-36-45。
客车厢方向传来密集脚步声。陈锋迅速熄灭手电,示意铁柱躲到火堆后。车门被踹开的瞬间,他借着月光看清来者——不是预想中的日军,而是三个穿美式军装的亚洲人,领头的正用日语低声催促:"快检查毒气罐密封!"
"军统的人怎么会..."铁柱的耳朵被陈锋捂住。他们屏息听着那几人清点货物,当手电光扫到角落时,陈锋的冲锋枪己经瞄准了领头者的后背。
"噗!噗!"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在车厢里像闷屁般响起。陈锋惊讶地看着三个"国军"相继倒地——开枪的是从车顶通风管钻下来的黑衣人!那人利落地补射每个尸体,转身时防毒面具的镜片反射着冷光。
"伊万诺夫派我来的。"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张斯拉夫面孔,左颊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叫我安德烈。"他的中文带着浓重大碴子味,显然在东北待了不少年头。
陈锋的枪口没放下:"证明。"
安德烈咧嘴一笑,掏出个绣着镰刀锤子的烟袋——正是伊万诺夫在沈阳时用的那个!"上校说你会问这个。"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这些杂种是关东军情报部的,战败后混进了国军。"
列车开始减速,窗外出现站台轮廓。安德烈快速检查了小雪的伤势:"必须立即注射血清!"他从战术背心掏出针剂,"太阳岛带出来的?"
陈锋点头,看着俄国佬将淡蓝色液体推入小雪静脉。姑娘的呼吸立刻平稳许多,但安德烈表情反而更凝重:"她体内有改良疫苗,说明接触过原始毒株..."他突然扯开尸体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也有数字烙印:MX-78!
"都是实验体..."安德烈在尸体上撒着某种粉末,"三分钟后这里会起火,正好掩盖我们行踪。"
列车停靠的是香坊货站。西人溜下车时,最后一节客车厢突然爆出火光——不知是安德烈的炸药还是毒气泄漏。混乱中,他们翻墙钻进相邻的木材厂,堆积如山的原木在月光下像巨型肋骨。
"南岗司令部现在是什么情况?"陈锋借着手电光查看小雪给的硬盘——这个1946年不该存在的东西,外壳上却刻着"奉天帝国大学 昭和十七年制"。
安德烈往小雪嘴里灌了口伏特加:"名义上是国军东北剿总第二联络处。"他掏出铅笔在木板上画示意图,"地上三层是办公区,地下有两层档案库,但..."铅笔突然折断,"我们的人用地质雷达发现还有第三层。"
铁柱正用雪擦洗脸上的血痂:"咋进去?那地方肯定戒备森严。"
"明天有批苏联移交的日军档案要入库存放。"安德烈露出狡黠的笑,"押运员是咱们的人。"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陈锋借机检查装备:波波沙还剩两个弹鼓,铁柱的驳壳枪子弹不足十发,倒是安德烈带了支罕见的STEN消音冲锋枪和西枚F1手雷。
"兵分两路。"陈锋把硬盘交给安德烈,"你带小雪去找伊万诺夫破译这个,我和铁柱去摸清司令部布防。"
俄国佬却摇头:"晚了。"他指着开始飘雪的夜空,"末日装置的定时器只是暂停,太阳岛爆炸会刺激他们提前启动..."说着掏出怀表,"上校计算过,最迟明晚子时,整个哈尔滨..."
木材厂外突然传来狼狗吠叫。西人立刻散开隐蔽,陈锋看见三辆边三轮摩托驶过厂门,挎斗里的士兵正用日语交谈。当最后一辆经过时,车灯照出了让他血液凝固的画面——摩托车把手上挂着串白玉佛珠,正是周雨菲从不离身的那串!
"改变计划。"陈锋的声音像淬了冰,"现在就去南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