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打在信托商店的玻璃橱窗上，将"长风合作社代销点"的招牌冲刷得锃亮。王盟盯着柜台里新到的电子表，表面反光映出身后跟踪者的轮廓——那人左耳戴着助听器，右手指节有长期打算盘磨出的老茧。
"这批精工牌的要外汇券。"柜台后的秃顶男人压低声音，"不过..."他忽然掀开绒布，二十支表盘泛着幽蓝荧光的电子表整齐排列，"这种改装货只要粮票。"
春桃突然拽了拽王盟衣角。少女指尖在玻璃柜台划出三道水痕，正是粮票密码中的警示符号。王盟余光瞥见改装表带上的刻痕——与杜股长银戒内侧的纹路完全一致。
"要三支。"王盟拍出盖着"北山合作社"印章的粮票，票面边角的荧光编号微微发烫。就在表盒递过来的刹那，商店后门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浓烈的铁锈味混着雨腥飘进鼻腔。
穿工商制服的人闯进来时，王盟正把电子表揣进内袋。领头的中年人亮出证件："有人举报倒卖走私表！"春桃突然扑向柜台："那你们该查查这个！"她打翻的墨水泼在证件上，红色公章遇水晕开，竟渗出荧光的"杜"字。
混乱中老周从后巷闪出，工具箱里藏着刚拆解的助听器。"这是微型录音机，"他把零件摊在合作社阁楼的油毡布上，"里头录着杜股长和港商的对话。"
磁带在春桃破旧的收录机里转动，先是粤语和沪语交杂的谈判声，接着突然插入清晰的北方口音："...月底前要二十吨荧光粉，走三号码头..."王盟握紧拆开的电子表，发现电路板背面蚀刻着"裕丰商行"的钢印——正是前世导致父亲破产的那家皮包公司。
次日清晨，王盟蹲在码头仓库的通风管里。咸腥的海风裹着电子表特有的塑胶味，三十个印着"长风"的货箱正在装船。穿喇叭裤的港商突然用粤语骂了句脏话，王盟听见"荧光粉掺假"和"青联帮"的字眼。
"谁在那里！"探照灯扫过时，王盟摸到货箱夹层的账本。他抱着账本跃入漆黑的海水，身后子弹激起的水花擦过耳际。防水油布包着的账本浸透海水后，竟浮现出用荧光墨水写的联络网，某个被反复圈画的名字让王盟浑身发冷——副市长秘书周文斌。
合作社灶台前，春桃用碱水冲洗账本，忽然指着某处惊叫："这是我爸的笔迹！"褪色的"死亡证明"存根从夹页飘落，签发日期正是粮票失窃案前夜。少女颤抖着撕开棉袄夹层，取出的怀表背面刻着密码盘——与她手臂结痂的荧光数字完全吻合。
"周文斌来视察了！"老周撞开门的瞬间，王盟将怀表塞进正在组装的弹珠迷宫。副市长秘书的皮鞋声己在门外响起，他身后跟着戴金丝眼镜的年轻干部，胸牌上"技术监督局"的字样泛着冷光。
"听说你们搞出个新发明？"周文斌的皮鞋尖踢了踢装荧光涂料的铁桶。王盟捧出弹珠迷宫，木质框架突然"咔嗒"裂开，怀表密码盘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升起。春桃突然哼起苏北小调，曲调让周文斌瞬间变了脸色——这正是账本里记载的交接暗号。
年轻干部突然抢过迷宫："这不符合安全生产标准！"他用力掰开底座，却触动了老周设置的暗格。荧光涂料喷溅在他袖口，阳光下竟显出粮票编号。"李科长解释解释？"王盟举起对照表，"上个月查封的五百斤粮票，编号和您袖子上的一模一样。"
周文斌的茶杯摔在地上。老周突然打开收音机，磁带录音在寂静中炸响："...文斌兄放心，青联帮的船今晚就到..."副市长秘书转身要走，却发现合作社门口挤满举着粮票的商户，每张票面的荧光标记都指向同一个编号。
春桃解开脖颈的碎花围巾，露出用荧光药水写的血书。少女父亲临终前在病床单上写下的密码，此刻正与周文斌腕表上的刻度完美契合。"还要我唱完那首《茉莉花》吗？"她眼底燃着幽火，"您在我家书房听父亲唱过三次。"
暴怒的周文斌刚要动作，码头方向突然传来警笛长鸣。王盟展开被海水泡软的账本，荧光标记在日照下投射到白墙，竟是幅完整的走私路线图。李科长袖口的编号开始发烫，突然抱着手臂惨叫——老周在涂料里掺了遇热显影的化学药剂。
"想不到吧？"王盟将电子表举到周文斌眼前，表盘玻璃折射出账本上的密码，"从你戴的进口表到码头走私船，所有齿轮都卡着我们设计的暗槽转呢。"
当警车包围合作社时，王盟正把最后一批夜光拼图装车。春桃在拼图背面刻下新密码，老周调试着能自动显影的印章机。码头查获的二十吨荧光粉正在入库，而副市长秘书戴着手铐的背影，在"长风合作社"的霓虹招牌下拖出长长的暗影。
雨又下了起来，王盟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合影上，春桃父亲站在"裕丰商行"的牌匾下微笑，身后货箱印着熟悉的荧光编号——正是他重生那晚在日历上看到的日期。秒针划过表盘时，他听见1983年的钟声在远处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