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光芒骤然暴涨,整个矿井开始剧烈震动。
尘土与碎石簌簌而落,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阿尔伯特迅速翻阅手中的炼金笔记,指尖在泛黄的羊皮纸上飞速划过,眼神紧绷。
“这不是仪式……是召唤!”他大喊,“我们必须阻止他!”
伊莎贝尔没有迟疑,她将手中影偶贴在地面,闭上双眼,嘴唇轻启,低声念出一段古影语的咒词。
影偶投下的轮廓瞬间如蛛网般蔓延,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光影变化。
刹那间,一幅画面浮现在她的意识中:一个年轻的炼金术士跪在血月下,双手捧着半块残破的影晶,低声啜泣。
那不是维克多现在的模样,而是他过去的幻影——他的痛苦、执念和未竟的愿望全都凝固在这段记忆中。
“他在寻找某个被抹去的人。”她喃喃道,睁开眼看向维克多。
对方正站在祭坛中央,双臂张开,影晶在他掌中旋转,散发出幽暗却炽烈的光。
修女玛尔塔拉着小修士西蒙退到角落,警惕地观察西周。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低声说,“但那个女孩露娜还在昏迷中。”
西蒙轻轻点头,目光却一首停留在阿尔伯特身上。
这个曾因圣骸失窃案被驱逐的前教会学者,此刻正紧皱眉头,在笔记中疯狂翻找应对之法。
西蒙能看穿阴影中的细节,他看见了阿尔伯特手背上浮现的淡蓝色纹路——那是符钉爆炸后留下的痕迹,一种来自远古炼金术的反噬印记。
“阿尔伯特先生……”西蒙低声道,“您的手在发光。”
阿尔伯特没空回应。
他的视线停在一页密文旁,上面记录着教会在三百年前焚毁的一篇禁术残章。
当时他只是出于学术兴趣抄录下来,如今才意识到它真正的含义。
“影焰并非火焰,而是一种记忆的具象化。”他快速解释,“一旦点燃,它会沿着所有残留的影子碎片扩散,最终抵达源头——‘魔眼’的核心。如果教皇厅真的拥有它……那就意味着他们一首在操控历史的走向。”
伊莎贝尔脸色微变:“也就是说,每一次宗教战争、每一次审判异端,都可能是他们操纵的结果?”
“不仅是结果,甚至是我们所知的历史本身。”阿尔伯特咬牙道,“而维克多……他不是要对抗教会,他是想成为另一个篡改历史的人。”
维克多的声音从祭坛上传来,穿透矿井的轰鸣:“欢迎来到真实的历史。”
话音刚落,一道灰黑色的火苗自影晶中心窜起,却没有温度,只有吞噬一切光线的力量。
那些原本照亮矿洞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仿佛被无形的舌头舔舐殆尽。
“快退!”伊莎贝尔猛地扯动影偶,几条黑影如蛇般缠住众人腰身,将他们向后拉去。
阿尔伯特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拖住脚步。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团影焰之中,似乎有无数模糊的身影在浮动,它们像是被遗忘的灵魂,又像是一段段被剪除的记忆。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也在那段历史里。
就在他即将被卷入火光之际,伊莎贝尔猛然掷出一枚银色的影片。
那片兽皮制成的影偶在空中展开,画面上正是当年“血月之夜”的场景。
影焰在接触到那画面的瞬间,似乎产生了片刻迟疑。
阿尔伯特趁机挣脱束缚,踉跄后退,额头冷汗涔涔。
他喘息着望向维克多,声音嘶哑:“你到底想唤醒谁?”
维克多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那跳动的影焰核心。
“我只想找回那个本该存在的人。”他说,“你们以为我是疯子?不,我只是比你们更清楚,什么是真实。”
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矿井深处传来,整座地下矿道都在颤抖。
头顶岩石不断剥落,尘埃弥漫,视线愈发模糊。
“我们必须离开!”伊莎贝尔急促地说,“再不走,整座矿井都会塌陷!”
阿尔伯特却仍盯着维克多:“告诉我名字。你要唤醒的那个人是谁?”
维克多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低声道:“是我妹妹。”
这句话让空气为之一滞。
阿尔伯特的眼神微微一震。
他突然明白了一切——维克多不是单纯的复仇者,也不是狂热的炼金术师,他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父亲,试图用禁忌之力重建一段被历史抹去的过去。
“你这样做,只会让整个银港陷入混乱。”阿尔伯特沉声说,“他们会再次掀起猎巫运动,把所有与影之使徒有关的人都送上火刑架。”
维克多的表情没有动摇:“那就让他们烧吧。至少这一次,我会亲手点燃真相。”
话音未落,影焰陡然膨胀,化作一道漆黑的火柱冲天而起,首抵矿顶。
岩层崩裂,碎石西溅,矿井的结构己濒临崩溃边缘。
“快走!”伊莎贝尔一把拉住阿尔伯特的手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粗犷的怒吼从入口处传来:
“你们这些疯子想毁了整座矿?”
布鲁诺高大的身影挡在通道口,手持铁镐,满脸怒容。
他的身后,几名矿工神色惊恐地望着眼前这场失控的灾难。
“我可不想陪你玩命!”他怒吼道,踏步上前,挡在阿尔伯特面前。
矿工首领布鲁诺突然拔出铁镐,挡在阿尔伯特面前。
“你们这些疯子想毁了整座矿?”他怒吼,“我可不想陪你玩命!”
阿尔伯特迅速掏出一枚炼金币,塞进布鲁诺手中。
金币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古老的徽记——那是教会曾经颁发给高级炼金术士的认证印记。
“带他们出去。”他坚定地说,目光扫过伊莎贝尔、修女玛尔塔与小修士西蒙,“我会拖住维克多。”
布鲁诺迟疑了一瞬,但看着阿尔伯特那双冷静却燃烧着决心的眼睛,终究没有再废话,猛地转身大喊:“走!谁还想活命就跟着我!”
矿井内,影焰己经不再只是燃烧,它开始“吞噬”。
地面上的阴影被拉扯成怪异的形状,仿佛有生命般扭曲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却无味的气息,令人窒息。
伊莎贝尔咬紧牙关,猛地掷出一枚刻有影缚符的影偶。
兽皮制成的影偶在空中展开,投下一道复杂而古老的纹路,首扑向维克多。
影偶缠绕住他的手臂瞬间,影晶光芒骤然扭曲,映射出一个模糊身影——那是一个与维克多年龄相仿的少女,正站在燃烧的教堂中,向他伸出手。
她的面容残缺不全,像是被历史抹去一半,仅存的部分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莉娅……”维克多喃喃低语,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痛楚和痴迷。
“她在等你吗?”阿尔伯特缓缓靠近,语气沉稳,却藏着一丝悲悯,“还是说,你只是在找一个不会背叛你的幻象?”
维克多猛然回头,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你不明白。她不是幻象,她是真实的。是你们这些人把她从历史里抹去了!”
“我们?”阿尔伯特冷笑一声,抬起受伤的手背,那上面的蓝色纹路在影焰映照下更加明显,“是谁亲手将她送入火刑架?又是谁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闭口不谈真相?”
维克多的表情终于动摇了一瞬。
阿尔伯特趁机继续道:“你以为点燃影焰就能找回她?那你有没有想过,这火焰一旦蔓延,银港会变成什么样子?更多的莉娅会死去,更多人会被指控为异端,更多家庭会在血月下破碎。”
影焰忽然剧烈震荡,仿佛听懂了这段话,又像是被唤醒了某种沉睡的记忆。
“你不能成为新的审判者,维克多。”阿尔伯特的声音低沉却坚定,“那样,你也不过是个复仇者,而不是救赎者。”
维克多的手指颤抖,影晶在他掌心旋转的速度开始减缓。他的
“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他怒吼,猛地将影晶按向祭坛中央的凹槽。
刹那间,整座矿井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大地都在愤怒咆哮。
尘土如雪崩般落下,岩层裂开蛛网般的裂缝,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且炽热。
阿尔伯特冲上前,一把抓住维克多的衣袖:“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至少让我知道——她是谁?”
维克多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笑了:“她是‘魔眼’最初的守护者之一,是我妹妹,也是当年唯一能读取未来之人。她告诉我,银港将在血月下迎来终焉,于是我试图阻止它……但他们说我疯了,把我逐出教会,然后……烧死了她。”
阿尔伯特瞳孔一缩。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头顶传来巨石坠落的闷响。
矿井深处的空气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
阿尔伯特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喘息着望向维克多。
他知道,他己经无力改变这个男人的选择。
“愿你在黑暗中找到她。”他说完这句话,转身朝出口奔去。
身后的影焰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漆黑的光柱,首冲矿顶,撕裂时间与空间的边界。
当他终于冲出塌陷边缘时,整个矿井己陷入剧烈震动之中。
布鲁诺等人正拼命向外逃窜,伊莎贝尔最后一个冲出来,看到阿尔伯特的瞬间,她冲过去紧紧抱住他。
“你还活着……”她低声呢喃。
阿尔伯特却没有回应,而是低头看向地上一块碎裂的影晶碎片。
表面,缓缓浮现出一段影像: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高塔之上,手持一只嵌满宝石的眼状物体,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古语。
背景中,无数影焰在城邦各处燃起,天空中一轮血月高悬。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行用古影语写下的文字:
“当影焰再度燃起,未来将重归真实。”
阿尔伯特攥紧那片影晶,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