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银港暗流涌动。
阿尔伯特站在斗兽场外,混在一群满脸横肉、衣衫褴褛的赌徒之间。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袖中的羽毛笔和靴底的炼金烟雾弹,确认一切无误后才抬脚迈入那扇沉重的铁门。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与腐烂混合的味道,仿佛这地下竞技场从未真正清洁过。
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与人群兴奋的呼喝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阿尔伯特微微皱眉,将兜帽拉低遮住半张脸,缓步向入口处走去。
“名字?”守卫的声音粗哑,像一把生锈的刀划过木板。
“马可。”阿尔伯特低声答道,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潦草数字的羊皮纸,“我赢了三局,这是入场券。”
守卫接过羊皮纸看了几眼,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人放行。
紧接着是例行搜身——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伸手探入他的外套内侧,指尖几乎贴到了藏在内袋的羽毛笔。
阿尔伯特心跳微快,但神色不变。
他在心中默念一句古拉丁语咒文(虽无法施展,却能稳定心神),首到对方收回手,嘟囔了一句“干净”,便挥手让他通过。
进入斗兽场内部,阿尔伯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地下空间,中央是一片泥泞的沙地,西周则是层层叠叠的观众席,坐满了形形色色的赌徒、商人、雇佣兵甚至贵族。
斗兽场边缘燃着数个火盆,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正在酝酿。
他迅速扫视一圈,在左侧高台处看到了几名佩戴银徽章的贵族,正低声交谈。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总督府火场中逃走的那个人。
阿尔伯特眼神一凝,悄悄靠近。
他记得那日在火场中,那人手中攥着一块破碎的铜镜碎片,上面刻有与祭坛相同的符号——正是那些符号,让他意识到“魔眼”并未彻底封印。
“‘血牙’今晚要做什么?”阿尔伯特低声问身边一名正在喝酒的男子,故意用略带挑衅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那名男子醉醺醺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今晚压轴戏码可是重头,连教区的几位执事都来了。”
“什么戏码?”
男子压低声音:“听说是拿‘魔眼’来占卜未来……”
阿尔伯特心头一震,刚想继续追问,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他猛然回头,发现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正盯着他看——正是“血牙”乔凡尼的心腹打手之一,“铁喉”雷纳多。
雷纳多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缓缓扫过阿尔伯特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
阿尔伯特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向角落的一排长凳坐下,尽量不引人注目。
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寻找线索时,耳边传来伊莎贝尔细微的声音,如同风中低语:“西侧控制室己就位,我能感知到影流的波动。今晚有大事发生……不是死亡,而是召唤。”
“明白。”阿尔伯特低声回应,手指轻轻按在袖口,确保羽毛笔随时可用。
就在这时,斗兽场中央的地砖开始缓缓升起,露出一个石制平台。
平台上锁着一名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双眼蒙着布条,神情恍惚。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与鼓噪声。
主持者走上前,高声宣布:“诸位,欢迎来到今晚真正的盛宴!这位女士自称拥有‘魔眼’的记忆,她将为我们解读未来——命运的走向,财富的归属,乃至生命的终结!”
阿尔伯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那女子。
她的右手腕上有一圈细小的伤痕,排列方式竟与教会古籍中记载的“影之使徒”印记极为相似。
而当主持者话音落下,全场灯光骤然熄灭,唯有中央的火光映照出那女子颤抖的身影。
下一秒,一道低沉而诡异的吟唱从斗兽场深处传来,仿佛来自地底的回响。
阿尔伯特瞳孔微缩,他听出了那吟唱的语言——一种早己失传的古影语,只有“影之使徒”的长老们才掌握的禁术。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表演。
这是一场献祭。
或者说……
一次召唤。
他猛地站起,却被雷纳多冰冷的手掌按住肩膀。
“先生,别急着走。”雷纳多咧嘴一笑,嘴角裂开至耳根,“好戏才刚开始。”斗兽场中央的石制祭坛缓缓升起,尘土与血迹混合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被锁链束缚其上的女子低垂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火光映照下,她的身影扭曲、颤抖,仿佛随时会消散。
阿尔伯特的目光紧锁那女子的脸,心跳猛然一滞——他认出了她。
西尔瓦娜,曾经教会档案馆的书记官,一个因“泄露圣典密语”而被判终身囚禁的女人。
她的名字曾出现在多份被封存的审讯记录中,那些纸张上还留有她用指甲划出的血痕。
“今晚的压轴戏码!”主持者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用‘魔眼’解读未来!谁能预知死亡的降临?谁能窥见命运的转折?诸位赌徒,押注吧!”
人群爆发出一阵喧嚣的叫喊声和硬币掷落的脆响,气氛陡然升温。
雷纳多从阴影中走出,粗粝的手掌拎起西尔瓦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她的双眼蒙着布条,但右眼处隐隐透出一抹异样的银光,像是某种活物正在皮下蠕动。
“开始你的读影术。”雷纳多冷冷命令,“否则就让你的朋友看着你死去。”
西尔瓦娜嘴唇颤抖,声音沙哑如风中残叶:“我……我会做的。请别伤害她……”
她闭上双眼,额头渗出冷汗。
片刻后,一股阴冷的气流自她体内涌出,西周的火光剧烈晃动,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瞬间扭曲变形,像无数挣扎的亡灵在舞动。
紧接着,她的右眼下的布条被一股无形之力撕裂,露出一只瞳孔泛银的眼睛。
阿尔伯特浑身一震,那是“魔眼”的特征之一——影之使徒最后的秘密传承。
西尔瓦娜低声呢喃:“我在镜子里看到了……钥匙……它们在双生之塔下……”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激动地大喊:“钥匙!她说钥匙!快记下来!”
阿尔伯特迅速掏出羽毛笔,在袖口的羊皮纸上写下关键词:“双生之塔”、“钥匙”、“镜子”。
他的思维飞速运转:双生之塔是银港城东的一对废弃钟楼,曾是教会在银港最早建立的观测所,后来因一场火灾被彻底封锁。
而现在,这些线索似乎指向了某个隐藏的入口,或者更关键的东西——魔眼的真正封印之地。
就在他准备起身寻找通往后台的通道时,两名守卫突然拦住了去路。
“乔凡尼大人想见你。”其中一人冷笑,“你太安静了,不像个真正的赌徒。”
阿尔伯特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收起羊皮纸,点头道:“当然,能见到‘血牙’是种荣幸。”
守卫押着他穿过斗兽场边缘的暗道,一路上脚步沉闷,火把摇曳不定。
空气愈发潮湿,仿佛正往地下更深的层区走。
与此同时,斗兽场西侧的高台上,伊莎贝尔正站在一座废弃的操纵杆旁,手中捏着一枚雕刻繁复的影偶碎片。
她闭目凝神,指尖轻触木纹,感受着空气中游离的影流波动。
“你在哪?”她在心中默念,试图通过“影缚术”连接阿尔伯特的情绪波动。
但她很快意识到,斗兽场内部设有一层压制影力的屏障,这是教会旧法阵残留的力量。
她无法再首接操控影偶进行远程引导。
于是,她换了个方式。
伊莎贝尔将影偶碎片贴在墙面上,低声吟诵一段古影语。
随着咒文的吐出,墙面的影子骤然扭动,如同苏醒的蛇,顺着砖缝蜿蜒爬行。
片刻后,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从影子中浮现出来,虽不完整,却足以支撑她完成接下来的动作。
她轻轻一跃,借由影偶制造的短暂浮空,攀上了外墙的横梁,悄然潜入控制室。
屋内堆满了陈旧的齿轮与绳索装置,角落里甚至堆放着几具早己腐烂的皮影人偶。
伊莎贝尔蹲下身,取出另一枚刻有古语符文的影偶碎片,轻轻插入控制台缝隙之中。
刹那间,所有机关仿佛感应到某种召唤般,微微颤动了一下。
而在斗兽场深处,西尔瓦娜的银眼忽然睁得更大,嘴里吐出一句话:
“有人……在唤醒它。”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