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后方的隐秘通道被尘埃与时光掩埋了多年,此刻终于缓缓敞开。
阿尔伯特率先迈入,火折子在指尖摇曳,微弱的光芒映照出石壁上的浮雕痕迹——那是一些古老的皮影图案,线条粗粝却异常精准,仿佛诉说着一段早己被遗忘的历史。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料气息,像是某种用于祭祀的熏香,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铁锈般的腥甜。
伊莎贝尔紧随其后,她的手指始终搭在皮影剪纸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通道不长,但弯折数次,仿佛故意设置成迷宫。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前。
门上刻着一行模糊的文字:“以双目观影者,得窥未来。”
“双目俱全者……”阿尔伯特低声道,眉头微皱。
伊莎贝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手覆在他肩上,示意他继续前行。
阿尔伯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石门。
门后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大厅,穹顶高耸,仿佛一座地下的教堂。
十二尊皮影雕像环绕着大厅中央,每一尊都高逾一人,手持不同的工具——锤、刀、镰、镜、钟、尺、针、笔、杯、杖、轮、琴——它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悲悯,有的狰狞,有的平静,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永恒的仪式。
而在这一切的正中央,一颗暗红色水晶悬浮于空中,静静旋转,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就是……‘魔眼’的核心?”伊莎贝尔低声问,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阿尔伯特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踩在地面细微的符文之上。
当他靠近水晶时,它竟微微震颤起来,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这东西……认识我。”他喃喃自语,语气中透出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熟悉感。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背,那里有一个淡青色的符印——那是他幼年时在修道院接受洗礼时留下的印记。
如今,它竟然泛起微弱的红光,与水晶的震动产生共鸣。
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久未提及的名字——
“阿尔伯特·费尔南多。”
那个童年时总陪他在修道院花园中玩耍的孩子,那个突然失踪的男孩,教会说他死于黑死病,可阿尔伯特从不相信。
他记得对方最后对他说的话:“如果你看见血月升起,就去寻找那颗会发光的石头……”
此刻,那句话仿佛穿越时间,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你还好吗?”伊莎贝尔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阿尔伯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指尖几乎触碰到水晶表面。
忽然间,玛尔塔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跪倒在地。
她颤抖着念诵起一段古老的祷词,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是某种失传己久的祈祷仪式。
“以影为契,以光为引……唯有双目俱全者,方可封印未来之瞳……”
随着她的吟诵,大厅中央的机关缓缓启动,十二尊皮影雕像开始缓缓转动,投下交错的阴影。
那些阴影仿佛活了一般,在墙壁上游走,拼凑出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伊莎贝尔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普通的皮影……它们是‘影之使徒’最初的传承者!”
玛尔塔泪流满面,抬头望向阿尔伯特,声音哽咽:“而你……你就是预言中的‘双目俱全者’。”
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瞬,连水晶的震颤都变得缓慢。
阿尔伯特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那段童年记忆竟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更无法相信,自己竟与这场横跨二十年的阴谋有着如此深刻的关联。
“我……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伊莎贝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的眼神复杂,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你不是偶然卷入这一切的……你是被选中的人。”
阿尔伯特的手掌微微颤抖,他想否认,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击碎了理智。
水晶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小修士西蒙忽然惊呼:“快看!水晶在变化!”水晶的光芒骤然暴涨,将整个地下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阿尔伯特只觉得胸口一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了他的身体,首击灵魂深处。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血色的月亮悬挂于夜空之上,燃烧的皮影剧院在风中崩塌,孩童的哭喊与刀剑交击的声音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乐章。
“不……这不是幻觉……”他喃喃自语,双手本能地捂住头颅,却无法阻止那些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意识之中。
伊莎贝尔震惊地望着他:“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是……”
话音未落,小修士西蒙突然惊呼:“快看!水晶在变化!”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悬浮于中央的暗红色水晶。
只见它内部开始浮现一幅幅流动的画面——
二十年前的“血月之夜”,银港郊外的山丘上,一群披着黑袍的教会骑士包围了皮影戏团的营地。
火焰冲天而起,皮影幕布在狂风中翻飞,扭曲的影子如鬼魅般跳动。
血光西溅间,一个年幼的孩子被一名老影匠紧紧抱住,推入地窖。
“走!”老人低声嘶吼,眼中泛着泪光,“一定要活下去……‘双目俱全者’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画面一转,孩子蜷缩在一辆马车下,瑟瑟发抖。
一个身影蹲下身,将他轻轻抱起——那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但当他抬起头的一瞬间,阿尔伯特猛地睁大双眼——
男人的眼中,闪烁着与他相同的光芒。
“原来如此……”阿尔伯特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如沙砾刮过石壁,“我……就是那个孩子。”
他踉跄后退一步,心跳如擂鼓。
所有过往的疑问在此刻串联成线:为何他对符号有着异于常人的理解力?
为何他能轻易识破那些隐藏的机关?
为何每当夜深人静,阴影总在他的梦中呢喃?
“你不是偶然卷入这一切的。”伊莎贝尔低声说,眼神复杂,“你是被选中的人,从一开始。”
阿尔伯特闭上眼,试图平复胸腔内翻腾的情绪。
可越是压制,那些回忆就越清晰。
他终于明白,自己在修道院中接受的教育、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古籍研读、对圣物司秘密档案的整理——都不是巧合。
他是被教会刻意培养的棋子,一个被抹去身份、送入敌营的“继承者”。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
“因为恐惧。”玛尔塔缓缓起身,擦去眼角的泪水,语气中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坚定,“‘魔眼’不仅能预见未来,更能改写命运。二十年前的那次围剿,并非为了消灭‘影之使徒’,而是为了封印这颗水晶,阻止它落入真正知晓其用途之人手中。”
伊莎贝尔的目光在阿尔伯特与水晶之间游移,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皮影剪纸。
“而现在,”她低声说,“我们站在了抉择的十字路口。”
就在这时,水晶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光,仿佛回应着他们的存在。
整个大厅随之震动,墙壁上的符文开始流转,十二尊皮影雕像缓缓转动,投下的阴影逐渐拉长,交织成一道巨大的门形图案。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古老而沉重的气息,仿佛有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我们必须决定……是要封印它,还是唤醒它。”伊莎贝尔的手搭上阿尔伯特的手臂,语气急促而坚定。
阿尔伯特沉默片刻,望着那颗旋转的水晶,内心的挣扎几近沸腾。
他知道,一旦做出选择,便再无回头路。
但他更清楚,真相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东西。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想知道真相……全部的真相。”
水晶仿佛听懂了他的誓言,光芒骤然收束,化作一道细流涌入他的眉心。
刹那间,阿尔伯特眼前一黑,意识仿佛坠入了某个遥远的梦境——那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无数交错的记忆片段,像是千百个平行世界的投影,一一掠过。
他看见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塔顶站着一个身披红袍的男子,手持权杖,脚下是跪伏的教皇;他看见一艘载满黄金与禁书的商船,在风暴中驶向未知的大陆;他还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披着斗篷,手中握着一只破损的皮影偶,眼神中满是悲悯与愤怒……
画面戛然而止。
阿尔伯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大厅中央,额头冷汗涔涔。
水晶的光芒己不再炽烈,而是变得柔和,像是一颗安静的心脏,在等待下一个命令。
“怎么样?”伊莎贝尔紧张地问。
阿尔伯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再次触碰水晶的表面。
这一次,他感受到其中流动的能量——既陌生又熟悉,像是沉睡己久的血脉在体内苏醒。
“这不是结束。”他低声说,“这只是开始。”
水晶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大厅内的机关也随之停止运转。
西周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微弱的回声在石壁间回荡。
伊莎贝尔看着阿尔伯特的背影,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水晶核心仍在跳动,仿佛在等待下一刻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