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那辆白色桑塔纳2000陷在人潮里，车顶绑着的编织袋活像只臃肿的企鹅。
他摇下车窗，大哥大天线差点戳到骑自行车报到的学生："龟儿子！大学比菜市场还挤！"
顾超把索尼Walkman音量调到最大，耳机里Beyond的《光辉岁月》盖不住车外喧嚣。
胡心瑶趴在车窗上数横幅："生命科学学院往左，艺术学院往右......风哥哥你看！那边有卖糖画的！"
"都下车！"虎爷扯开金利来衬衫领口，汗津津的手拍着引擎盖，"老子当年砍人都没出过这多汗！"后备箱弹开的瞬间，三床棉花被"噗"地砸在迎新志愿者的脚边。
九月的梧桐叶漏下碎金子似的阳光，生科院迎新处的蓝白遮阳棚底下，苏晚晴正弯腰整理登记表。
月白棉布旗袍裹着纤细腰身，麻花辫梢系着浅绿头绳，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扫过桌上的搪瓷缸子。
“江风？”她抬头时眼睛倏地亮起来，像是早春枝头绽开的第一朵玉兰，“早听说状元郎要来，我特意抢了迎新的差事。”
江风递录取通知书的手顿了顿：“师姐认识我？”
“全校老师都在念叨呀——”苏晚晴拉长尾音，指尖划过表格上他名字的墨迹，“明明能上清北，偏偏留在江城。”
她忽然倾身，发间茉莉香混着汗津津的暑气扑过来，“为什么呀？”
江风耳朵尖漫上薄红，搪瓷缸里的凉白开被推到手边：“喝口水慢慢说？”
远处树荫下，虎爷正扒着标本箱大呼小叫：“闺女！这蝴蝶标本能拿回家裱框不？”
顾超拽着老爹的鳄鱼皮带往后拖，胡心瑶踮脚张望生科院这边，怀里的舞蹈服袋子被攥出褶皱。
“江城......离家近。”
江风抿了口水，喉结在日光里轻轻滚动。
苏晚晴噗嗤笑出声，腕间老上海手表叮当磕在桌沿：“好乖的弟弟。”
她忽然用钢笔敲他手背，“不过你这理由——”
“苏师姐！新生体检表放哪？”有人高声打断。
她应声回头，辫梢扫过江风手背：“在铁皮柜第二格。”
转身时旗袍下摆轻轻擦过他膝盖，“待会带你去领实验服？最大号的怕也不合身呢。”
江风呛了口水，咳嗽声惊飞了标本箱上的蓝闪蝶。
虎爷的大嗓门适时炸响：“超超快看！这蝴蝶跟你妈丝巾上的花样一样！”
蝉鸣声忽地热烈起来，苏晚晴望着少年泛红的脖颈，嘴角小小的得意弧度。
虎爷攥着"家长参观证"在生物园横冲首撞，手指戳着温室玻璃："这黄瓜秧子咋种瓶子里？"正在做组培实验的学生手一抖，培养基泼了满桌。
"叔，这是无菌培养......"
"无菌？"
另一头，顾超在体育系报到点如坐针毡——虎爷正扒着单杠做引体向上，金链子卡在杠头纹丝不动。
三个体育老师憋着笑帮忙，活像在拆定时炸弹。
艺术学院老礼堂飘着淡淡霉味，黄巧云的百褶裙扫过掉漆的把杆。
她对着斑驳的镜子涂美宝莲水晶唇彩，镜中突然映出抱着脸盆的胡心瑶——碎花衬衫束在牛仔裤里，回力鞋沾着泥点。
"同学，更衣室在二楼。"
黄巧云旋紧口红，蕾丝袜故意扫过对方的脸盆。
胡心瑶踮脚看墙上的分班表："黄巧云？我们同寝呀！"
她指着203宿舍名单，笑容晃得黄巧云眯起眼。
更衣室突然传来尖叫："谁往我舞鞋里倒浆糊！"
胡心瑶变戏法似的掏出千层底布鞋："穿我的吧，我娘纳的鞋不硌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