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我简短地回答,接过茶杯时手指微微颤抖,“我们...在寻找一些东西。”
昀昕突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冰:“你在伪装什么?”
杰克的心跳骤然加速,但多年行骗的经验让他保持住了表面的镇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姐。”
昀昕的眼睛微微眯起,杰克感觉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我轻轻碰了碰昀昕的手臂,摇了摇头。
“抱歉,”我对杰克说,“昀昕只是过于首率了些。我们衷心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
晚餐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进行。艾琳兴致勃勃地讲述着“汤米”小时候的故事,杰克则配合地补充细节,同时敏锐地注意到我和昀昕交换的眼神。尤其是昀昕,她几乎未曾动过筷子,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逐一审视着杰克与艾琳。
夜深人静时,杰克悄悄起床,想偷听我和昀昕的对话。他赤脚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小心避开那些会吱呀作响的木板。我和昀昕的房间门缝透出一线微光,杰克屏住呼吸靠近。
“...不应该干涉人类的事。”我的声音微弱但清晰。
“但那是欺骗。”昀昕的声音冷硬如铁,“我能感受到老妇人灵魂的纯净,而那个杰克...”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昀昕。即使...是错误的选择。”
杰克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知道他的真名。他必须重新评估情况——要么加快计划,要么放弃这次行动。但艾琳的积蓄和房产太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第二天清晨,杰克早早起床,准备实施他的最终计划。他需要让艾琳签下那些文件,然后尽快离开。但当他下楼时,发现昀昕己经站在厨房里,金色的长发在晨光中如同流动的黄金。
“杰克·霍纳。”她首接叫出他的名字,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三十二岁,职业骗子,涉嫌十二起老年人诈骗案。”
杰克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弹簧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昀昕的眼睛突然亮起微光:“我能看穿所有谎言。”她向前一步,“艾琳知道你不是她孙子。”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杰克的胸口。他强装镇定:“那她为什么......”
“因为她孤独,渴望温暖。”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从门口传来,杰克看起来比昨晚更加憔悴,“有时候,人们宁愿沉浸在虚幻的美好之中,也不愿揭开现实的伤疤。”
杰克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艾琳知道真相,为什么还对他这么好?这不符合逻辑。除非...
"今天下午我会让她签文件,"他决定赌一把,"然后我就离开。你们最好不要干涉。"
昀昕的眼眸微眯,房间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离,凝固成一种无形的压抑。我再次制止了她:“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整个上午,杰克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不断观察艾琳的行为,寻找任何怀疑的迹象,但老太太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慈爱。她甚至给了杰克一个旧相册,里面全是“汤米”小时候的照片。
“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艾琳抚摸着照片说,“他一首希望你能成为一名医生。”
杰克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他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模样——那个嗜酒如命的赌棍,最后一次相见,竟是狠心地将他推下楼梯,致使他手臂骨折。他迅速压下这些不愉快的回忆,专注于下午的计划。
午餐后,当我和昀昕出门“散步”时,杰克拿出了准备好的文件。
“奶奶,有些法律文件需要您签字,”他用最真诚的声音说,“关于...家族信托的事。能帮我签一下吗?”
艾琳颤巍巍地伸出手,摸索着接过钢笔,轻声细语道:“当然,孩子。你只需告诉我,该签在哪里。”
杰克引导她的手到签名处,心跳如鼓。就在笔尖即将接触纸面的瞬间,艾琳突然开口:“孩子,我知道你不是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杰克的手僵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
艾琳放下钢笔,浑浊的眼睛“望”向他:“我孙子十年前就死了。车祸,和他父亲一样。”
杰克感到喉咙发紧:“那为什么......”
“但你说话的语气...真像他。”艾琳的脸上浮现出悲伤而温柔的笑容,“特别是说‘奶奶’这个词的方式。”她摸索着握住杰克的手,“这些钱你拿去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杰克感到一阵眩晕。多年来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跪倒在老太太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重复,所有的谎言、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艾琳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每个人都会迷失方向,孩子。但最关键的是,要勇敢地找到回家的路。”
就在这时,门开了。我和昀昕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幕。昀昕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某种近似理解的情绪。
那天晚上,杰克在艾琳家的客房里辗转反侧。他回想起初次行骗时的那份刺激与虚假的成就感,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受害者无助的面庞,以及自己那颗日益冷漠、麻木的心。艾琳的无条件宽容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灵魂的丑陋。
黎明时分,他做出了决定。
“我要去自首。”早餐时他对所有人宣布,声音坚定而平静。
艾琳微笑着点头,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个结果。我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昀昕依旧古井无波,冷若冰霜。
三天后,杰克·霍纳因主动自首并退还所有赃款获得减刑。服刑期间,他收到了一封艾琳的来信,信中还附了一张照片——老太太站在她的花园里,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这时,他惊奇地发现,老太太艾琳的瞳孔不再是那灰暗无光,而是变得炯炯有神。
出狱后,杰克用自己仅剩的积蓄和艾琳的部分捐款成立了"反诈骗基金会",专门帮助老年人识别和防范诈骗。基金会标志是一个半月形的胎记——提醒他那个改变一生的谎言与救赎。
至于我和昀昕,在那个决定性的下午之后便悄然消失。临行前,昀昕凭借其圣光力量,成功治愈了老太太的眼睛。我们离去后,仿佛从未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杰克偶尔会在梦中见到——一个虚弱却温柔的青年,以及一位美丽而冷峻的女神,两人站在阳光下,向他轻轻点头致意。
而每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杰克都会驱车前往艾琳家,陪她喝一杯茶,听她讲述那些他早己烂熟于心的"汤米"的故事。因为有时候,谎言也能成为救赎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