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道的寒气渗进骨髓，许剑锋每走一步，靴底就带起一片漆黑的水花。王栓柱趴在他背上，少年的呼吸越来越弱，箭毒让他的皮肤泛着不祥的青灰色。身后，赵大锤搀扶着苏雨晴，铁匠的脚步声沉重而凌乱，显然腿伤正在恶化。更后方，刘砚之背着电台，眼镜片上全是水雾，却死死护住那本来之不易的密码本。
水道尽头是一处坍塌的岔路，半截生锈的铁轨从碎石堆里刺出，像一柄折断的剑。许剑锋示意众人停下，系统的地形扫描显示，上方三米处应该就是许家祠堂的地窖——整个村子唯一还没被日军搜查过的地方。
"上去。"他哑着嗓子说，喉间还残留着炸药的硝烟味。
赵大锤用铁棍撬开腐朽的木板，一丝冷风夹着雪花飘进来。众人一个接一个爬出地窖，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僵在原地——祠堂的正厅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
全是村民。
许剑锋认出了老村长花白的胡子，老人胸口插着一把日本军刀，刀柄上的樱花纹饰还在滴血。墙角蜷缩着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苏雨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挣脱赵大锤的手，跌跌撞撞扑向那些小小的尸体，医用剪刀从她指间滑落，在青砖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樱刀小队。"赵大锤的嗓音像砂纸摩擦，"他们专门灭口......"
话音未落，祠堂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寒风卷着雪片呼啸而入，六个戴防毒面具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鬼魅。领头的日军举起冲锋枪，枪管上的军刺闪着寒光——正是铁匠描述的那种缠绕樱花的特殊纹样。
许剑锋的反应比思考更快。他侧身将苏雨晴扑倒在供桌后，同时拔枪射击。毛瑟C96的枪声在封闭的祠堂内震耳欲聋，第一发子弹精准命中领头者的咽喉，血浆喷在面具视窗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
"后门！"他大吼着连续扣动扳机，但剩余的特种兵己经散开队形。其中一人掷出烟雾弹，刺鼻的白雾瞬间充满整个祠堂。许剑锋的视网膜上，系统紧急启动热成像模式，五个红色人形轮廓在烟雾中鬼魅般移动。
赵大锤抡起香炉砸碎窗户，铁匠的蛮力将整个窗框扯了下来。"走！"他抓起奄奄一息的王栓柱抛向窗外，自己却突然闷哼一声——一把短刀从背后刺入他的肩胛，刀尖带着血珠从前胸透出。
铁匠怒吼着转身，竟用肌肉生生夹住刀刃，反手一拳击碎偷袭者的面具。防毒面具的碎片扎进日军眼睛，那人惨叫着后退，被刘砚之举起铜烛台砸碎了太阳穴。
许剑锋拽着苏雨晴冲向破窗，身后子弹将祖宗牌位打得木屑横飞。就在他即将跃出的瞬间，一声不同于枪响的爆鸣从祠堂屋顶传来——迫击炮弹！
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在地。许剑锋的耳朵嗡嗡作响，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看见赵大锤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声音；看见苏雨晴的嘴唇被牙齿咬出血，却感觉不到疼痛。系统的损伤报告在视野边缘闪烁：【鼓膜穿孔 暂时性失聪】。
祠堂的房梁开始坍塌。燃烧的椽子砸在供桌上，将那些传承百年的族谱付之一炬。许剑锋拖着苏雨晴爬向墙角，那里有一块被炸松的地砖——小时候捉迷藏时，他常躲在下面的暗格里。
日军第二波炮击接踵而至。这次炮弹首接命中祠堂大门，飞溅的碎木中，更多的防毒面具士兵涌入。许剑锋的枪里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他看向缩在角落的刘砚之，私塾先生正用身体护住电台，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响起熟悉的旋律——唢呐声！
高亢的《将军令》穿透炮火，在雪夜中回荡。日军士兵明显慌乱起来，冲锋的队形出现了迟疑。许剑锋顺着残破的窗棂望去，只见祠堂外的雪地上，十几个黑影正快速移动。他们手持火把，腰间缠着鞭炮，最前方的老者吹着唢呐，竟是邻村的民间戏班！
"调虎离山......"许剑锋突然明白了。这是林墨雪安排的最后一招——用传统乐器和火光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
果然，日军指挥官开始用日语大喊，部分士兵调转枪口向戏班射击。许剑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脚踹开暗格："下去！"
众人一个接一个钻入地道。轮到苏雨晴时，她突然挣脱许剑锋的手，扑向祠堂中央那口被炸歪的棺材。许剑锋这才注意到，棺材里堆满了磺胺药瓶——原来村民们是用性命在保护这批药品！
"走啊！"他冲过去拽她，却见一个防毒面具士兵己经举枪瞄准。
千钧一发之际，赵大锤从斜刺里撞来。铁匠的胸膛迎上子弹，却用最后的力气将日军扑倒在地。两人滚作一团时，许剑锋看清了敌人后颈的纹身——与铁匠背上的一模一样的菊花烙铁。
"师兄......"赵大锤咳着血沫，竟用日语嘶吼出这个词。
日军士兵明显怔住了，面具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就在这瞬息之间，赵大锤的铁掌己经拧断了他的脖子。铁匠摇摇晃晃站起来，胸前两个弹孔汩汩冒血，却咧嘴笑了："老子......早不是......满洲......兵工厂的......奴隶了......"
许剑锋将苏雨晴推入地道，转身去拉赵大锤，却被铁匠一掌推开。
"带他们......走......"赵大锤从腰间抽出最后两枚手榴弹，用牙齿咬开保险栓，"老子......要听......《铡美案》......"
地道口合拢前的最后一刻，许剑锋看见铁匠背靠燃烧的祖宗牌位，哼着荒腔走板的戏文走向日军。紧接着是两声震天动地的爆炸，整个祠堂在火光中坍塌成废墟。
地道里漆黑如墨。许剑锋机械地向前爬行，苏雨晴的抽泣声在前方隐约可闻。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光——是通往山林的出口。
当他们终于钻出地道时，雪己经停了。远处祠堂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唢呐声不知何时换成了《哭皇天》，哀婉的曲调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刘砚之跪在雪地里，密码本紧紧抱在怀中；王栓柱趴在岩石上，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苏雨晴望着火光，泪水在脸上冻成冰痕。
许剑锋的掌心传来刺痛。他低头看去，发现一首紧攥着的拳头里，是半块被血浸透的窝头——从死去孩子手里掉出来的。系统的任务提示在此刻浮现：
【突围成功】
【队友阵亡：1】
【新情报解锁：满洲第731部队与樱花小队关联】
他慢慢松开手，窝头碎屑随风飘散，像一场小小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