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沈京琛垂着头落座,唇角那抹青紫色在麦色肤色下同样格外刺目。
陆洛晚将骨瓷汤勺轻轻搁在鎏金边碟上,眉梢染着几分关心,"京琛,这嘴角怎么伤成这样?"
苏禾用银匙搅动着碗里的雪耳羹,眼波流转间漫不经心地调侃:"没准是哪家姑娘的兄弟打的,说不定在跟人谈恋爱。"
话音落下,餐厅里飘起几缕若有似无的轻笑。
沈京琛抬手虚掩住受伤的唇角,梨涡浅浅旋出一抹苦笑:
"别打趣我了,不过是下楼时踩空,不巧磕在了桌角。"
陆洛晚指尖着温润的玉镯,目光在嘴角上多停留了两秒。
她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下次小心点。"
沈京琛接过毛巾时指尖微颤,喉结滚动着应了声,
"知道了伯母,"
随即他缓步走到沈京墨身侧,声音放得极轻:"哥。"
沈京墨抬眸扫过他嘴角的伤,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嗯",
墨色眼眸里翻涌的情绪转瞬即逝。
午餐时,沈青山手捏着银匙,眉峰间凝结的霜色,将满桌珍馐衬得愈发寡淡——这副神情,分明是被家里那逆子气得快七窍生烟。
沈以谦垂眸搅动着碗里的菌菇汤,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清响,却始终没往父亲的方向多看一眼。
时琳琳见状,轻轻环住沈青山的胳膊,柔声道:“周末难得家宴,板着脸干嘛。”
沈青山喉间闷哼一声,浑浊的目光突然落在主位上的沈京墨身上:
“京墨,既然你和书仪是同窗?有空多走动走动。”
话音未落,水晶吊灯的光晕里,沈京墨抬眼时眉骨处的阴影骤然加深,如寒潭般的眼神首刺过来:
“没有可能,别再浪费时间了。”
沈青山手中的银匙“当啷”撞在碗边,青筋暴起的手背刚要拍向桌面,时琳琳己经按住他颤抖的手腕:
“吃饭就好好吃饭,提这些做什么!”
“家庭聚餐,不提无关的人。”
沈以谦忽然轻笑一声,象牙白的公筷精准夹起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油花顺着酱汁在青花瓷盘上蜿蜒,
“爸尝尝这道东坡肉,火候倒是足。”
肉块落进碗中的瞬间,沈青山盯着那团油腻的暗红,只觉心口闷得发慌。
他猛地将碗推开,瓷碗在转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嫌我活得太久?医生明令禁止的东西,你倒往我碗里塞!”
沈以谦慢条斯理地把肉夹回菜盘,指尖的戒指在灯光下闪过冷光:
“就是想让你尝尝。”
话落时,陆洛晚的指甲暗暗掐进他小臂,压低声音警告:
“适可而止。”
“不过是让他也尝尝,被人强行安排的滋味罢了。”
沈以谦偏头时,镜片后的眸光映着一丝轻笑。
午餐后,沈京墨与沈京琛并肩走出了老宅。
黑色牧马人缓缓驶出梧桐掩映的深巷。
车内檀木车载香薰的气息里,沈京墨倚着真皮座椅,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着手机棱角,冷白指尖与漆黑屏幕在日光下泾渭分明。
车载电台的轻音乐流淌在密闭车厢,沈京琛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余光瞥见沈京墨紧闭的薄唇,喉结却在领带下方微微滚动,知道他心情可能不佳。
但他心里的话不说,实在是太难受了。
"哥,你真不考虑魏书仪啊?"话音未落,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让后半句话散在风里。
沈京琛瞥见副驾那人睫毛轻颤,眼尾凝着冰碴。
沈京墨将手机收了起来,"你喜欢你娶,别提我。"
尾音拖着冷意,像淬了霜的刀刃划过耳畔。
沈京琛喉间溢出声委屈的闷哼,"我又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话未说完,前排骤然降下的车窗卷进滚烫的风,裹挟着沈京墨咬牙切齿的两个字:"闭嘴!"
沈京琛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
柏油路上蒸腾的暑气扭曲着车窗外的街景,唯有车载香薰仍在固执地散发着冷冽檀香,与驾驶座上压抑的低气压纠缠不休。
午后的阳光给绿茵场镀上一层金纱,傅霆旭一家早到了。
远处草坪上,傅霆旭正半蹲在软软身旁,耐心地教她推杆技巧。
软软扎着的丸子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圆脸蛋上满是专注。
"舅舅!小舅舅!"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软软眼尖地发现来人,挥着小手兴奋喊道。
沈京墨抬手虚点,算作回应;
沈京琛则笑着大步上前,"我们软软就是聪明,学得有模有样!"
陆瑾一踱步到沈京墨身边,目光带着调侃:"放着大好机会不追宋老师,倒有空来这儿?"
沈京墨望着远处果岭,喉结微动:"她不愿意见我。"
陆瑾一挑眉,视线转向正在练球的软软:
"等会把软软借你用用,宋老师挺喜欢她的。"
沈京墨没接话,从球童手中接过球杆。
白衬衫裹着他挺拔的身体,只见他附身,修长手指稳稳握住球杆,动作利落地一挥。
白色小球划破天际,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
"哇!舅舅好厉害!"软软立刻化身小粉丝,小手掌拍得响亮。
傅霆旭佯装吃醋,刮了刮她鼻尖:"那爸爸刚才不厉害吗?"
软软眨着大眼睛,甜笑道:"爸爸也超厉害!"
说完,小跳着跳跑向休息区,踮着脚尖费力地拿起桌上的果汁,捧着杯子小口吸着,阳光洒在她的发梢,泛着细碎的金芒。
绿茵场上,沈京墨如机械般精准挥出数杆,白色小球接二连三坠入球洞。
他将球杆递给球童时,金属握柄还残留着掌心的温度。
转身的刹那,覃云州踏着闲适的步伐走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沈秘书长竟然没有加班?"
"我连喘息的权利都没有?"沈京墨冷笑,黑曜石袖扣在阳光下划过冷光,长腿一迈便往休息区走去。
覃云州快步跟上,调侃声里带着几分揶揄:"市局的劳模突然偷闲,倒让人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藤编休息椅上,软软抱着水晶杯吸着汁,发顶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云州叔叔!"她仰起沾着果汁渍的小脸,像只毛茸茸的小奶猫。
覃云州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软软今天不练球啦?"
沈京墨落座后,他目光扫过覃云州,声线凉薄:"你不去打球,在这干嘛?"
覃云州挑眉,忽然压低声音:"宋岑汐在政法是没有编制的,你知道吗?"
这句话让沈京墨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顿,骨节泛出冷白,他如何不知呢,政审过不了。
覃云州盯着对方紧绷的下颌线,又补了句:"以她的能力,考编不是问题。"
沈京墨沉默许久,只从喉间挤出一声低沉的"嗯"。
覃云州识趣地起身离开,球鞋踩碎满地斑驳的树影。
一旁,软软正用银叉戳着草莓,汁水染红了嘴角。
沈京墨调出手机里的语音消息,宋岑汐温柔的嗓音在空气中流淌。
软软眼睛瞬间亮成星星,"宋老师夸我啦!"
沈京墨递过丝质手帕,"擦干净手,回消息。"
软软胡乱地地抹了抹小嘴,小手指按住语音键:【腿伸首会疼。】
发送完又抬头看向沈京墨。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点她发顶:"结束了?"
得到提醒的软软立刻又按住录音键,奶声奶气的询问飘向云端:【宋老师你在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