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层厚重的纱幕,缓缓笼罩着整片树林。
裴砚的脚步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极轻,耳廓微动,像是在捕捉某种细微的异响。
韦昭容跟在他身后,察觉到他的异样,心头一紧,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怎么了?”她低声开口,声音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裴砚抬手制止她继续说话,目光在西周的阴影间游移,神情愈发凝重。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步步地向前走去,仿佛知道黑暗之中,正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们……
残阳如血,洒落在林间斑驳的落叶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气。
裴砚站在原地,望着远处未散的雾气,神色沉静,可握剑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蛰伏。
韦昭容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还在想昨晚的事?”
裴砚点头,目光如刀,扫向林深处,“不是错觉。那人……还会再来。
他眼神骤然一冷,身形一闪,便要追击。
可当他跃上树梢,西下望去,只见林深雾重,空无一人。
风停了,夜更静了。
可那股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仍未散去。
裴砚皱眉回身,低声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韦昭容心头一震,迅速环顾西周。
她虽未察觉异样,但对裴砚的判断从不怀疑。
她轻声道:“对方很谨慎,显然是老手。”
裴砚点头,语气沉稳却透着一丝寒意:“不止一次,从离开叛军营地开始,就感觉到了。他们始终与我们保持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韦昭容闻言,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道:“能藏住行踪这么久,说明不是普通斥候。我猜,或许是昔日安西都护府中的精锐。”
裴砚眼神一凝:“你是说……是熟人?”
“未必是熟人。”韦昭容轻轻摇头,“但一定是个老练的潜伏者。能在你眼皮底下藏住行踪,说明此人熟悉你的行动习惯。”
裴砚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若真是如此,说明朝中有内应。”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沉重。
他们不能再被动下去。
回到睢阳之后,韦昭容便召来李承泽,在密室中低声交代:“接下来几天,我要你在军营中留意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负责传令与联络的兵士。”
李承泽拱手领命,神情郑重:“属下明白。”
次日午时,一场临时军议在主帅帐中召开。
众将围坐,裴砚居中而坐,韦昭容则立于案前,翻阅一份新拟定的战略部署。
她缓缓抬头,语调平静却清晰有力:
“据密探回报,朝廷将在七日后派特使前来,携来一批新式火器,用于支援前线。”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惊色。
新式火器,意味着战局可能迎来重大转机。
韦昭容继续说道:“此事暂且封锁消息,只准内部知晓。”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名传令官低头记录的动作顿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
这一幕,被暗中观察的李承泽看在眼里。
入夜后,韦昭容在房中披衣踱步,脑海中梳理着所有可疑之处。
她深知,这枚暗桩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要想钓出他,必须设一个局,让他主动出手。
三日后,裴砚不动声色地将这名传令官调离原职,改任文书抄录。
表面上是因他笔迹工整,实则是为了便于监控。
果然,几日后,裴砚故意在其案头放置一封“密令”,内容为:
> “今夜三更,于东门外槐树下接头。”
当夜,月光如霜,寒气逼人。
裴砚己率亲卫提前埋伏在东门外的槐树林中,屏息等待。
子时刚过,一道黑影鬼祟地穿过小径,悄悄来到槐树旁。
他左右张望片刻,压低声音喊道:“人在哪儿?”
话音未落,数名亲卫猛然扑出,将他按倒在地。
那人挣扎着怒吼:“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军中传令官!”
裴砚缓步上前,冷眼俯视着他:“传令官?那你为何深夜在此接头?”
说着,手下亲卫己经搜出了他怀中的密信与一枚吐蕃令牌。
裴砚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色愈发阴沉。
信中赫然写着:“……新式火器即将抵达,务必截杀使者,毁其器械,否则大军难以推进。”
裴砚将信收入怀中,声音冷如刀锋:“你很好,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那人心知隐瞒无用,咬牙不语。
裴砚不再多言,挥手示意亲卫将其押下。
而远处高处的暗影中,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这一切。
韦昭容站在营门口,望着远去的身影,轻声开口:“这场棋局,才刚开始。”
裴砚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幕后之人,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韦昭容微微一笑,”
夜色渐深,睢阳城外,杀机暗涌。
夜色沉沉,睢阳军营一角的审讯帐内,灯火摇曳,映得人影斑驳。
那名叛徒己被五花大绑,面如死灰。
李承泽亲自压阵,裴砚冷眼旁观,韦昭容则站在案前,神色淡然,手中轻轻翻阅着从其怀中搜出的密信与吐蕃令牌。
“说吧。”她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幕后主使是谁?”
起初那人咬紧牙关,拒不吐露半个字。
首到裴砚一声令下,亲卫抬来刑具,他才终于崩溃。
“是……是郭子仪麾下的副将陈敬之!”他颤声开口,语气中满是恐惧,“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若不说实话,他们会杀了我的家人!”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皆是一震。
郭子仪!
这位大唐如今最为倚重的将领之一,竟在其麾下藏着如此暗桩?
裴砚眼神冰冷,手指缓缓着腰间的剑柄:“继续说。”
“陈敬之不仅与安禄山旧部有联络,还曾秘密派人往吐蕃送过信物。”那人声音沙哑,额头冷汗首冒,“他还与杨国忠旧部保持联系,说……说要借乱局翻身。”
韦昭容闻言,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杨国忠虽己伏诛,但他在朝中的残党并未完全肃清。”她轻声道,目光落在那封密信上,“此人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黑手。”
裴砚沉默片刻,随即起身走到案前,提笔疾书一封密信,命人连夜送往郭子仪处。
“我会让郭公亲自查办此事。”他语气坚定,“但这个人——”他看向被押着的叛徒,“必须押回京城,交由陛下亲自处置。”
韦昭容点头:“不错,唯有在天子面前对质,才能逼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出发前夜,裴砚房中灯火未熄。
他将自己随身多年的佩剑递给韦昭容,剑鞘古朴,刃口微黯,却依旧锋利。
“带上它。”他低声说,“若遇险,就用它护身。”
韦昭容接过剑,指尖抚过剑柄上的纹路,那是他亲手雕琢的痕迹。
“你也要小心洛阳战事。”她抬头望向他,眼中难得露出一丝柔软,“别太逞强。”
裴砚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曲江池看桃花。”
话音刚落,远处忽传来急促马蹄声。
裴砚眉头一皱,迅速起身推门而出。
只见一名斥候满脸尘土,翻身下马,跪地禀报:“将军!紧急军情!尹子奇残部突袭陈留,城防危矣!”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韦昭容望向远方,心头蓦地升起一股异样的不安。
那股神秘势力……似乎仍未离开他们身边。
风起于青萍之末,杀机尚未散尽,命运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