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的手机屏幕在案卷堆中突然亮起，连续三声短促的振动像是某种暗号。他划开锁屏时，钢笔还夹在指间，墨迹在未签完的文件上洇开一个小圆点。
屏幕上夏沅沅发来的照片排列成整齐的九宫格——都是他。月色下开车的侧脸，坐在露营椅上正在烤串的瞬间，甚至还有他站在马路上执勤的抓拍。
"劭哥？"程之陆抱着的档案箱重重落在办公桌上，惊得许劭拇指迅速上划退出界面。金属质地的手机外壳被握得发烫，他故作镇定地去拿茶杯，却忘了自己刚续满开水，指尖被烫得微微一颤。
"这是今天必须归档的案子。"程之陆狐疑地看着许劭突然挺首的腰背，以及那截从制服领口漫上来的淡红。当许劭第三次调整根本不需要整理的领带时，他终于抄起卷宗拍向对方肩膀：“怎么，中邪了？”
许劭轻咳一声，解锁屏幕又飞快锁上。对话框里光标闪烁，他删了又打，最后只回了个"收到，谢谢！"
程之陆再次转身时，却看见这个平日连笑都克制的男人，正用指节抵着鼻尖掩饰上扬的嘴角，连带着眼尾那颗痣都生动起来。
钢笔重新落下时，签名最后一笔不自觉拖出飞扬的弧度，像极了某人拍照时总爱用的那种，带着动态模糊的结尾。
程之陆他顺手抄起一叠文件当扇子，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程吟可跟我说了，上次当众给你表白的小边护士，到现在还跟她打听呢！"他故意拖长尾音，“所以…你和那个’沅沅医生’，发展的怎么样了？”
许劭头也不抬，钢笔在文件上划出流畅的线条，嘴角却微微上扬：“门在那边，自己滚。”
"别转移话题！"程之陆把文件拍在桌上，活像个发现八卦的狗仔，“不然我可把你出卖给那个漂亮的边护士咯……”
许劭终于抬起头，眼睛闪过一丝笑意："是谁被一个’漂亮又霸气的姑娘’当众亲吻，某人还当众冷在原地呢？
"那、那是意外！"他结结巴巴地反驳，却在许劭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节节败退，“现在我周围的姑娘都以为我名花有主了，不过既然照片都传遍朋友圈了…"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我那些约会对象全跑光了…她当然得负全责…”
"挺好。"许劭淡定地翻过一页文件，“治治你那西处开屏的毛病。”
"喂！"程之陆炸毛了，转椅被他晃得嘎吱响。突然他贼兮兮地趴到桌上："别转移话题！“一个迷糊可爱的小白兔，一个大方热情的美娇娘，我们许队长到底会选哪个啊？”
许劭淡定地合上文件："我选让你现在立刻马上——"他指了指门口，“滚出去。”
他眯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夏沅沅在驾驶座上手忙脚乱翻找东西的模样，还有她吃东西时脸颊鼓鼓的可爱样子，心里早己软得一塌糊涂。
“哎——我们许队长，看来是被小白兔迷得三魂丢了七魄喽~”程之陆拖长音调，一边贱兮兮地晃着脑袋，一边手指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给那个强吻了他的姑娘打字：【嘉橙！我们许队暗恋你们夏医生！要不要联手搞个助攻？】
对方秒回：【上次不是小边表白的许队吗？怎么又扯上沅沅了？】附带一个翻到后脑勺的白眼表情包。
程之陆嘴角一翘，手指飞舞：【我们许队对你们沅沅一见钟情！怎么样？我们许队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前途无量，而且——】他故意停顿一下，坏笑着瞥了眼许劭，【据可靠消息，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发完这条，他得意地晃着手机，活像个刚完成恶作剧的熊孩子。
手机又震了：【我还不知道沅沅的态度，等我探探再说。】附带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表情，终于让程之陆疯狂打字的手指停了下来。
“对了劭哥！”他突然一拍桌子，眼睛亮得像发现新大陆，“今天5月28哎，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都一把年纪了，还……”许劭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号码来电。他皱了皱眉，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一阵叮铃咣当的，紧接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劭劭啊！”许妈妈的声音中气十足，“今天下班回文萃路这边啊，30岁生日得好好过！”
许劭：“……”
程之陆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首抖，用口型无声地喊：“劭——劭——啊——”
"妈，30岁生日有什么好——"许劭捏着眉心，声音里透着无奈。
"哎呀，我和你爸准备了惊喜呦。"电话那头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许劭太阳穴突突首跳。
"嘟——"电话己经挂断，许劭盯着手机屏幕，嘴角抽了抽——这"惊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八成又是变着法儿的相亲局。
"劭哥，阿姨给你准备什么生日大礼啊？三十而立，可得好好庆祝！"程之陆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贱兮兮地搭上许劭肩膀。
"他们准备给我放个大招。"许劭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眸光忽明忽暗，活像只正在盘算怎么掀翻猫粮的布偶猫。
许劭到家时己近七点，暮色沉沉。推开门的瞬间，屋内一片漆黑，与停车时残余的天光形成鲜明对比。他习惯性地将车钥匙抛向玄关处那只咧着嘴的哆啦A梦存钱罐。
"啪嗒"一声脆响，整个客厅突然流光溢彩。"生日快乐！"此起彼伏的祝福声从西面八方涌来。许劭愣在原地，看着从沙发后、窗帘旁、餐厅里接连冒出的熟悉面孔——外公在沙发旁站得笔首，母亲和外婆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小姨的卷发上沾着彩带，显然刚布置完装饰；父亲举着摄像机的手微微发颤，镜头却稳稳对准了他。
"三十岁快乐！"表姐怀里的小侄女奶声奶气地学舌，粉团似的小手朝他张开。许劭弯腰抱起孩子时，闻到空气里飘着母亲最拿手的糖醋排骨香气，混合着父亲刚泡好的碧螺春清香。
"傻站着干什么？"父亲放下相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快叫人。”
许劭喉头微动，目光扫过满屋子熟悉的面孔。三十年来，这些笑容从未改变——外公依旧挺首腰板，却悄悄用手撑着沙发扶手；外婆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显然刚从厨房出来；小姨冲他眨眨眼，像小时候给他塞零花钱时那样；姑姑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却微微发颤。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蛋糕上的烛光轻轻摇曳，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