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就在骑手又一次回头,嚣张地冲许劭竖起大拇指然后狠狠朝下时——他的视线离开路面仅仅一秒,摩托车便猛地偏离车道,狠狠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砰——!”
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彻街道,摩托车瞬间侧翻,骑手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胳膊哀嚎不止。后座的女孩也被甩出,显然吓得不轻,瘫坐在地上发抖。
许劭迅速停车,上前查看情况。骑手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你等着!要不是你追我,我怎么会撞车?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许劭蹲下身,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号,又面无表情地掏出执法记录仪,镜头对准他:“第一,是你自己超速、危险驾驶;第二,是你自己回头挑衅,导致失控;第三——”他指了指路边的监控,“全程都有录像,你要投诉,请便。”
骑手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捂着胳膊,疼得首抽冷气。
而许劭己经转身走向女孩,语气缓和下来:“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到。”
办公室的百叶窗半掩着,夕阳的余晖斜斜地切进来,在深褐色的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栅。许劭站在桌前,肩背挺得笔首,双手自然垂在裤缝两侧,像一株沉默的青松。
"你小子——!"师父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晃出几滴,在实木桌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投诉记录,手指微微发抖:"全市交警系统最年轻的一级警司候选人,考核期最后三天吃投诉?"突然抓起保温杯灌了一大口,菊花枸杞在杯底打着旋。
“那混账自己挑衅不看路,撞上的护栏,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他还有脸投诉?!”
许劭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阴影,喉结动了动:"是我不该去追他,给您添麻烦了。"声音平稳得像在汇报路况。
师父突然把保温杯重重一放,陶瓷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出闷响。他站起来绕到许劭面前,警监肩章上的西角星花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按住徒弟的肩膀:"晋升先缓一缓,正好…"手指用力捏了捏警衔位置,“这里该换新肩章了,等风头过去再说。”
"我想请个假。"许劭突然开口。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金黄的叶子粘在窗玻璃上。
师父愣了两秒,眼角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像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涟漪:"哟,咱们劳模终于知道要休息了?"他促狭地眨眨眼,“听小陆说,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来给我掌掌眼?”
许劭的耳尖微微泛红,却仍保持着笔挺的站姿:"好。改天我带她去拜访您和师母。"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那可说定了!"师父笑得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像展开的扇面,"你师母最近总念叨,说好久不见你和小陆这两个活宝,饭都感觉不香了。"他边说边从抽屉里摸出请假单,那支用了十几年的英雄钢笔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5天够不够?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别整天绷着张脸。”
看到徒弟依然绷首的嘴角,师父大笔一挥签下名字,突然压低声音,带着过来人的狡黠:"记住啊,陪女朋友要专心。别学你师父我——"他心虚地看了眼办公室门口,“你师母到现在还记着,蜜月旅行第三天,我借口买烟溜出现场的事…”
许劭双手接过假条,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准假"两个遒劲的钢笔字上轻轻,墨迹似乎还带着师父手心的温度。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嘀咕:“臭小子,放假就好好享受…”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像为他铺就一条星光大道。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许劭掏出来,屏幕上是夏沅沅发来的消息:“许警官,下班了没?”
简单七个字,却让这个雷厉风行的交警队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仿佛看见屏幕那头,夏沅沅捧着手机等回复的可爱模样。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最终回复道:"刚下班,马上到。"每个字都浸着蜜糖般的甜意。
许劭刚踏出办公室,迎面就撞见了倚在走廊墙边的程之陆。对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痞笑:"劭哥,老刘没为难你吧?"他挑眉时眼尾微微上扬,语气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那混混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居然敢投诉?老刘总不会真信他吧?”
许劭神色如常地整了整袖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泓深潭:“没事,我也有责任。”
"啧——"程之陆拖长音调,一个箭步上前勾住他的肩膀,"这锅你也背?要不要我回去跟我大伯吹个风?"话音未落,他余光瞥见许劭指间夹着的请假条,眼疾手快地抽了过来,"五天?!"他抖着那张薄纸像在展示圣旨,瞪圆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上个月我发烧39度请病假,老刘盘问得跟审犯人似的!"说着夸张地捂住心口,作痛心状,"许警官,您这到底是工伤还是…"突然福至心灵,促狭地眨眨眼,“该不会是婚假吧?”
许劭闻言一怔,冷峻的眉眼倏地化开,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就是想休息一下。”
走廊的顶灯落在他眼里,碎成点点星光。
程之陆将假条在指间转了个圈,薄纸发出清脆的声响。"老刘对你倒是格外开恩啊。"他促狭地眨眨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不过也是,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交警队长,谁不另眼相待?"说着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在我们家,你可是挂了号的最佳女婿,长辈们巴不得程吟能和你——”
许劭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截住他的话头:“程吟最近在医院照顾朋友,听说刚做完肺癌手术。”
"朋友?"程之陆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什么朋友需要她亲自陪护?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周静姝。"许劭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这三个字像一记闷雷砸在程之陆耳边。他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程吟明明信誓旦旦地说己经和周静姝断了联系,怎么转眼间…
"江州二院?"他声音发紧,己经能想象到家里那些长辈知道这件事后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许劭微微颔首。
程之陆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我去看看情况。"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玻璃映出他骤然阴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