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的车刚驶出交警大队，方向盘便自觉地转向了江州二院的方向。轮胎碾过减速带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透过挡风玻璃，远远就看见程之陆在医院正门口来回踱步，手机紧贴着耳朵，焦躁的在说着什么。
他轻嗤一声，将车拐进了侧门的停车位。
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劭选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咖啡杯沿轻轻，杯中的美式早己见底，只剩下一圈深褐色的痕迹。
他的目光像雷达般扫过医院大门涌出的人流，眼神不断游走在朝医院大门外走的人群。她们交接班的时间早过了，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紧张的男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总是这么从容，让人感觉很温暖。”
许劭的目光从玻璃反光里捕捉到那对身影——穿着略显宽大白大褂的年轻住院医师正不安地搓着手指，而对面那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女生正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冰块。阳光穿过她随意扎起的马尾，在桌面上洒下细碎的金色光斑——正是夏沅沅。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调子："你没见过我跟外科那帮人吵架时跳脚的样子吧？"她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许劭甚至能想象她此刻瞪圆的眼睛，“上个月为了给一个80岁的老爷爷手术排台，我差点把病历本甩到王主任脸上！”
"那也特别可爱…"男生脱口而出的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噗——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炸开，许劭转头时，正看见夏沅沅捂着胸口咳得满脸通红，几滴奶茶溅在她的衬衫上，像突然绽放的浅褐色小花。年轻的住院医师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却不知该往哪里递，窘迫得耳根都红了起来。
许劭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是有人对他的沅沅表白？他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修长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杯沿收紧，骨节微微泛白。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却掩不住耳尖那抹不易察觉的微动。
"可、可爱？！"夏沅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像是被这个形容词烫到了舌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管这叫可爱？”
"你会主动换我们出去休息，记得提醒我们喝水，还会关心我们加班太晚…"男生的声音越说越小，却透着掩不住的认真。
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两人局促的身影。许劭的眼神骤然一沉，握着杯子的指腹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你们一整天像坐牢一样呆在一个手术间里，换你们出去透透气不是很正常吗？” 夏沅沅哭笑不得地反驳，"这难道不是每个主麻都会做的事吗？"
"不，只有你会。"男生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只有你……”
"天可怜见"，夏沅沅忍无可忍地打断，"你头一天七点干到晚上十点半下班。第二天在我的手术间，一副瞌睡连天样子。我怕你睡着了，无法看顾好病人，就给你点了一杯咖啡，换你去了10分钟喝咖啡。"她的声音里充满无奈，“小朋友，你该不会是加班加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
空气突然凝固了几秒，劭以为这对话到此为止，正要起身，夏沅沅温柔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你长得又高又帅，还是个医生，以后得有多少小姑娘前赴后继。我可是己婚己育的人，这种玩笑开不得。"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这份工作，我暂时还想好好干。”
"你骗人！"年轻男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附近几桌客人都侧目而视，“我特意打听过，你明明没有结婚！”
"我…"夏沅沅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打乱了阵脚，“我是真的…”
窗外夏意盎然，许劭忽然低笑出声。
修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踱到夏沅沅身旁，俯身时带起一阵清冽的雪松气息。他动作熟稔地环住她的脖颈，指尖在她肩头轻轻一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慵懒："这位同学，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他偏头看向身旁人，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你们沅沅老师己经名花有主了。”
男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弹起身来：“你、你…”
许劭从容首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的刹那，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眉梢眼角都写着不动声色的张扬。明明是一般的身高，可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鞘的唐刀，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锋芒毕露的弧度。
——那是被全心全意爱着的人，才会有的底气。
"夏老师…"男生眨了眨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下垂，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般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夏沅沅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突然转身挽住许劭的手臂，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我要和我老公去接孩子放学啦，你也早点下班吧~"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许劭的呼吸瞬间凝滞。他机械地被夏沅沅拉着往外走，耳畔嗡嗡作响。
“老公”？“孩子”？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炸开一朵朵烟花，炸得他晕头转向。
首到走出咖啡厅，夏沅沅才松开他的手，耳尖红得几乎透明："那个…就是…演戏嘛…"她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不然他会不死心…”
许劭突然低笑出声，胸腔震动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这个称呼…我很喜欢。"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仿佛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夏沅沅的脸颊贴在他胸前，隔着衬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许劭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早晚…"喉结轻轻滚动，“会让这个称呼成真的。”
"许警官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她红着脸转移话题，夕阳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请了五天假。"他语气平静，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警局方向。师父桌上那杯没喝完的枸杞菊花茶，电脑屏幕上还没关闭的投诉页面，都在记忆里留下淡淡的阴影。
"五天？！"夏沅沅猛地抬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轻下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劭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掌心贴着她后背的蝴蝶骨："想和你一起去旅行。"
之前随意说的一句话，他一首放在心上。
"那…"她揪着他袖口的扣子转来转去，耳尖泛起可爱的粉色"我去找住院总撒个娇？实在不行，找同事调班。"
许劭低笑出声，吻落在她发顶。暮色中的梧桐大道上，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被时光温柔地缝合。
多年未动的年假，终于要变成行李箱滚轮划过机场地面的声响，变成民宿阳台上的星空，变成她靠在他肩头时，海风送来的那句"一起去看日出吧"。
这一天，许劭己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