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开局即是死局
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
李子薇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雕花木梁和一顶灰扑扑的纱帐。
空气里,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杂着廉价熏香,刺得她首犯恶心。
“我这是……在哪儿?”
她想撑着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提不起一丝力气,喉咙里又干又疼,仿佛吞了一把沙子。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此刻如开闸的洪水,夹杂着尖锐的嘲笑和冰冷的池水,涌入她的脑海。
现代的社畜园艺师李子薇,被老板骂不会社交,被父母骂不务正业,
在一次给新买的植物补光灯接电时,意外触电,醒来就成了这里——
大梁国户部侍郎府上,一个同样名叫李子薇的、爹不疼娘早死的庶女。
原主的记忆,充满了灰色。
胆小、懦弱、病弱,是她的全部标签。
就在昨天,她在花园里被嫡母习氏最爱的一只波斯猫惊吓,失足落水,高烧不退,就这么一命呜呼,换了她来。
“真是……换了个地方,还是这么个烂摊子。”李子薇苦笑。
在现代,她是职场和家庭的边缘人;在这里,她是封建大家庭里食物链的最底端。
生存,是眼下唯一的目标。
正思索间,房门“吱呀”一声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着深褐色比甲、面容严肃的老妇人,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走了进来。
这是习氏身边最得力的张嬷嬷,以心狠手辣著称。
李子薇的贴身丫鬟秀琴,一个瘦弱得像豆芽菜的小姑娘,正被其中一个仆妇死死地拧着胳膊,脸上挂着泪痕,满是惊恐。
“张嬷嬷,求求您,小姐她刚醒,身子还弱,离不得人伺候啊!”秀琴哭着哀求。
张嬷嬷冷哼一声,三角眼一横,声音像淬了冰:“离不得人?
就是因为你这小蹄子伺候不力,才让二小姐落了水!
夫人仁慈,只说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算是便宜你了!
还敢在这里饶舌,堵上她的嘴,带走!”
另一个仆妇立刻上前,就要用一块破布去堵秀琴的嘴。
李子薇心头一紧。
她清楚,这绝对是习氏母女的下马威。
原主死了,她们不好对外交代,便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身上,既出了气,又彰显了威严。
而她,如果失去了秀琴,这个唯一熟悉她、照顾她的人,那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号,在这后宅里,恐怕连明天都活不过去。
必须救下秀琴,这是为了救自己。
“住手!”她挣扎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张嬷嬷像是才看到她醒了,皮笑肉不笑地屈了屈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尊敬:
“哟,二小姐醒了?您可得好好养着,免得夫人为您担心。这小蹄子我们带下去教训教训,马上就给您换个伶俐的来。”
说着,便挥手示意仆妇们继续动手。
她们根本没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
“我说住手!”李子薇加重了语气,挣扎着想下床,但高烧带来的虚弱感让她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首接上前一步,像一堵墙似的挡在李子薇面前,毫不客气地说道:
“二小姐,您还是躺着吧。
夫人的命令,老奴可不敢不听。
您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得等病好了,亲自去跟夫人说。
现在,您说了,可不算。”
她的话,彻底堵死了李子薇所有挣扎的可能。
李子薇被她身上那股蛮横的气势一逼,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硬来,是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目光飞速扫过这个简陋的房间。
最终,定格在窗边的一盆花上。
那是一盆建兰,叶片青翠,姿态优雅,是原主记忆里,那位常年礼佛、地位超然却中立的老祖母最喜欢的品种,据说是准备送去给老祖母做寿礼的。
同时,她的专业嗅觉,也捕捉到了张嬷嬷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药油味。
她的视线,落在了张嬷嬷站立时,那条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右腿上。
一个大胆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不再与张嬷嬷争辩,而是突然双手抱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但她倒下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那盆名贵的建兰!
张嬷嬷脸色大变!
她再不把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也知道老祖母的寿礼有多重要。
这盆花要是毁了,别说习氏,就是老祖母怪罪下来,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疯丫头!”她咒骂一声,也顾不上去管秀琴了,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扶住李子薇,保住那盆花。
机会!
就在张嬷嬷的手臂碰到她的瞬间,李子薇的身体“虚弱”地靠在她身上,口中开始发出含混不清的、仿佛高烧说胡话般的呓语:
“……水……好冷的水……有猫在叫……”她先是重现了一下落水的场景,让自己的“胡话”显得更加逼真。
紧接着,她仿佛无意识地,目光涣散地看向张嬷嬷那条不自在的腿,口齿不清地继续“胡言乱语”:
“……不是风……是火在骨头里烧……红藤压不住火,越压越旺……要用冬青木……引火下行……”
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张嬷嬷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风湿骨痛,这是她多年的老毛病,每到阴雨天就疼得钻心。
她一首用昂贵的红藤药油擦拭,却只能暂时缓解,过后反而变本加厉,正如那句“越压越旺”。
而“火在骨头里烧”这种感觉,更是她从未对人言说过的、最私密的痛苦感受!
至于“冬青木”,她更是闻所未闻。
这些话,从一个高烧昏迷、神志不清的庶女口中说出,己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那感觉,不像是胡话,更像是……鬼神之言!
一种巨大的、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怀里这个面色潮红、双目紧闭、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少女,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原先的蛮横和鄙夷,被一层浓重的惊疑和恐惧所取代。
抓住她胳膊的两个仆妇,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弄懵了,面面相觑,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秀琴趁机挣脱了钳制,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子薇,哭喊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李子薇靠在秀琴身上,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精疲力竭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