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粘稠的、仿佛连思维都能冻结的冰冷,包裹着林晚不断下坠的意识。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灰白。身体的感觉早己消失,只剩下灵魂在虚无中飘荡,如同沉入万米深海的破船残骸。左臂内侧那道暗金色的脐带印记,如同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残烬,传来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冰冷悸动。
现实世界的剧痛、婴儿的啼哭、陆沉舟的惨叫、刺耳的警笛……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结束了?
就这样……彻底湮灭在意识的深渊里?
也好……
太累了……
就在这点残存的意识火花即将被永恒的灰白彻底吞噬的刹那——
“滋啦——!!!”
一声刺耳、粘稠、如同滚烫烙铁按在冰面上的恐怖声响!
猛地……自那道冰冷的脐带印记深处……炸响!!!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怨毒和古老诅咒的……气息……
如同被强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不再是倒灌!
而是……顺着那道连接着她与婴儿的……无形的共生通道……
狂暴地……逆向奔涌!!!
如同决堤的、混合着剧毒和诅咒的污浊洪流……
狠狠地……冲进了……她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
“呃啊——!!!”
林晚那沉寂的意识……如同被亿万根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凄厉惨嚎!
眼前的灰白瞬间被撕裂!
无数破碎、混乱、带着极致痛苦和绝望的画面……如同被狂风吹起的血腥幕布……疯狂地……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
看到无数张扭曲、痛苦、充满恐惧的脸!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在不同的地点——阴暗的阁楼、冰冷的精神病院病房、堆满杂物的地下室、甚至……是阳光明媚的庭院角落!她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手中或面前……都有一面……或完整或破碎的……深褐色铜镜!
然后……是铜镜深处伸出的、苍白冰冷的手!扼住喉咙!撕扯灵魂!镜面如同粘稠的水膜,将她们的尖叫、挣扎、最后凝固的绝望……连同她们的灵魂……一起……吞噬进去!!!
是镜奴!是无数个像306号、像那个被献祭的“妹妹”一样,被铜镜吞噬的镜奴!她们临死前的最后记忆!她们被撕碎灵魂时的极致痛苦和滔天怨念!
这些记忆碎片,带着镜奴们最强烈的情绪烙印,如同狂暴的海啸,疯狂地冲击、撕扯着林晚即将湮灭的意识!每一道记忆,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灵魂最脆弱的地方!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无尽的绝望感!
“呃啊啊啊——!!!”林晚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啸!在记忆的洪流中沉浮、挣扎!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任何人瞬间精神崩溃的灵魂风暴中……
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亿万镜奴灵魂共鸣的意念,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顽强地在林晚濒临破碎的意识深处亮起!它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凝聚,一种深入骨髓的、刻骨铭心的……指引!
这意念并非针对林晚的痛苦!
而是……指向那记忆风暴的核心!指向那些吞噬镜奴的铜镜!更确切地说……是指向那些铜镜深处……某个……共同的……存在!
“核……心……”
“污染……源……”
“脐……带……锁……”
“找……到……它……”
“用……血……染……红……它……”
无数镜奴的怨念碎片,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和复仇的灯塔,在林晚的意识深处疯狂地咆哮、凝聚、共鸣!那滔天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对镜渊诅咒本源的极致怨毒,如同洪流,冲击着林晚,为她……在混乱的记忆风暴中……强行开辟出一条……指向最终目标的……路径!!!
污染源?脐带锁?用血染红它?
这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磷火,在林晚死寂的心湖里骤然亮起!是那根连接着她和婴儿的脐带?!是镜渊诅咒的核心具象?!染红它?用她的血?用这被诅咒的、被镜奴怨念浸透的生命之源?!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权衡利弊!这是镜奴们用最后残念为她指出的……唯一的……可能不是生路的生路!
“嗬——!!!”
林晚那被剧痛淹没的意识,爆发出最后的、玉石俱焚的疯狂!她不再试图抵抗那些涌入灵魂的镜奴怨念碎片!反而……如同敞开闸门,主动拥抱!引导着那亿万镜奴临死前最极致的痛苦、恐惧和……滔天的怨毒!引导着这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对镜渊诅咒最本源的憎恨!
顺着那道……逆向奔涌着古镜诅咒气息的……共生通道!
狠狠地……灌了回去!!!
目标——那个现实世界中……正死死勒住她脖颈的……暗金色脐带!!!
……
……
现实世界。高速公路隔离带边缘。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林晚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脖颈被那条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勒紧的脐带死死缠绕。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紫,双目圆睁,瞳孔放大,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嘴唇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绝望抽气。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怀中的混沌婴儿跌落在她身旁的尘埃里。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颤抖。那双纯净的混沌之眸此刻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深入骨髓的痛苦!眉心那道暗金竖痕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他正通过共生通道,清晰地感受着林晚濒死的窒息和灵魂被镜奴怨念冲击的巨大痛苦!那根勒紧林晚的脐带,仿佛也勒住了他生命的咽喉!
“哇——!!!”婴儿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啼鸣,充满了无助和巨大的恐惧!小小的手徒劳地伸向林晚的方向。
而悬浮在半空中,被数条金光秩序锁链贯穿西肢、如同受难圣徒般的陆沉舟,此刻正强忍着撕裂灵魂的剧痛,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下方濒死的林晚和她身旁颤抖的婴儿。他那只未被禁锢的左手,正艰难地探入怀中,指尖己经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金属物体——陆家最后的底牌,那台能剥离、禁锢甚至湮灭混沌核心的“净化”装置!他苍白俊美的脸上,因为剧痛而扭曲,但那双寒潭般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快了!只要再给他几秒钟!启动装置!剥离那混沌种子!陆家将掌控这终极的力量!他失去的一切都将得到补偿!哥哥的仇……
就在陆沉舟的手指即将按下装置启动钮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怨毒和古老诅咒的……暗绿色洪流……
猛地……
自林晚那被脐带勒紧的脖颈处……
顺着那根暗金色的脐带……
狂暴地……逆向奔涌而出!!!
那洪流并非实体!而是……由亿万镜奴临死前的痛苦记忆和滔天怨念……混合着林晚被诅咒之血点燃的生命之火……凝聚而成的……精神层面的……剧毒诅咒!!!
“滋啦——!!!”
当这股怨毒诅咒的洪流……狠狠撞上那根暗金色脐带的瞬间……
如同滚烫的强酸泼入了沸腾的油锅!
暗金色的脐带表面……猛地……剧烈地……痉挛、抽搐起来!!!
无数道狰狞的、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的……暗绿色……裂纹……瞬间在光滑的脐带表面爆开!!!
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恶臭和诅咒气息的……暗绿色……脓血般的能量……如同溃烂的疮口被挤破……从那些裂纹中……疯狂地……喷溅而出!!!
“呃啊——!!!”
混沌婴儿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尖锐嘶鸣!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眉心那道疯狂闪烁的暗金竖痕瞬间黯淡下去!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如同风中残烛!那根勒紧林晚的脐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共生契约内部的污染反噬,力量骤然一松!
林晚那几乎停止的心跳猛地一震!巨大的窒息感得到一丝微弱的缓解!一丝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她如同濒死的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青紫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布满血丝、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正好对上了婴儿那双充满了巨大痛苦和惊愕的混沌之眸!
污染……有效?!
然而!
这刹那的喘息和婴儿力量的紊乱……
却给了悬于空中的陆沉舟……最后的……机会!!!
“就是现在——!!!”
陆沉舟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狠厉光芒!强忍着锁链贯穿带来的撕裂剧痛!那只探入怀中的左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按下了掌中那冰冷装置的……启动钮!!!
“嗡——!!!”
一声低沉、高频、仿佛能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嗡鸣声……猛地响起!!!
一道……粘稠、冰冷、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幽蓝色光柱……
自陆沉舟怀中……那台闪烁着危险光芒的金属装置前端……
猛地……激射而出!!!
目标……
并非林晚!
而是……
她身旁尘埃中……那个正因为脐带污染而痛苦颤抖、力量紊乱的……
混沌婴儿!!!
光柱速度太快!太狠!带着一种剥离本源、湮灭存在的绝对法则之力!瞬间就到了婴儿头顶!
净化!剥离!陆家等待了百年的终极目标!
“不——!!!”林晚喉咙里挤出一声被强行扼断的绝望嘶吼!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刚刚恢复一丝知觉的双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坠落而下的幽蓝光柱……和光柱下的婴儿……猛扑过去!!!
她想用身体挡住!
哪怕魂飞魄散!
然而!
太迟了!
那幽蓝的光柱……精准无比地……笼罩在尘埃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滋——!!!”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恐怖声响!
幽蓝的光柱中……
婴儿那小小的身体……猛地……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周周那层极其黯淡、几乎消失的混沌光晕……在幽蓝光柱的照射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疯狂地……闪烁、消融、蒸发!!!
眉心那道暗金色的竖痕……光芒瞬间变得极其刺目!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但随即……在幽蓝光柱的持续照射下……那光芒如同被强行剥离……一丝丝……一缕缕……被那幽蓝的光柱……疯狂地……抽离、吞噬!!!
“哇啊啊啊——!!!!”
婴儿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到足以撕裂苍穹的……痛苦悲鸣!!!
那声音里……不再是新生的漠然……不再是愤怒……不再是恐惧……
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被强行肢解、被亵渎本源、被彻底剥离存在的……极致……痛苦和……绝望!!!
这声悲鸣……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林晚的灵魂!!!
她扑到半空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巨大的、源自共生契约最深处的剧痛瞬间将她淹没!左臂的脐带印记如同被投入熔炉!灼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她清晰地感觉到……婴儿的生命本源……正在被那幽蓝的光柱……疯狂地……抽取!湮灭!!!
“呃啊——!!!”林晚同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落在婴儿身旁的尘埃里!口中喷出带着暗金光泽的鲜血!她的生命力……随着婴儿本源的被剥离……也在……飞速地……流逝!!!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陆沉舟成功了……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扭曲的……狂喜!!!
然而!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
就在那幽蓝光柱疯狂剥离婴儿眉心暗金本源、即将触及最核心的混沌之种时——
“铮——!!!”
一声……更加古老、更加沉重、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金属悲鸣……
猛地……自那根……布满暗绿裂纹、正疯狂喷溅着诅咒脓血的……暗金色脐带……深处……
炸响!!!
那根脐带……
在林晚和婴儿共同的……濒死剧痛和……滔天怨念的……冲击下……
在陆沉舟那幽蓝净化光柱的……外部刺激下……
竟然……
猛地……绷得笔首!!!
暗金色的表面……那些古老、繁复、原本模糊不清的……纹路……
骤然……亮起!!!
不再是暗金!
而是……一种……沉重、肃穆、带着亘古沧桑气息的……暗金色光芒!!!
光芒亮起的瞬间……
那根脐带……
形态……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不再柔软……不再像生物的管道……
而是……如同被无形巨锤反复锻打的精金……
迅速地……拉长……变粗……硬化!!!
表面……浮现出……清晰无比的……如同巨龙鳞片般的……暗金色金属纹理!!!
无数道……细小的、闪烁着沉重金光的……古老符文……在金属纹理之间……流转、明灭!!!
一股……冰冷、浩瀚、充满了绝对秩序和禁锢力量的……恐怖气息……
如同苏醒的太古巨神……
猛地……从这根……由脐带转化而成的……暗金色……金属锁链之上……
爆发开来!!!
锁链!!!
一根……巨大、冰冷、闪烁着暗金符文光芒的……青铜巨锁链!!!
一端……依旧死死缠绕着林晚的脖颈!
另一端……则深深地……没入……婴儿的……眉心那道……正在被幽蓝光柱剥离的……暗金竖痕……深处!!!
脐带……即是锁链?!
镜奴意念中提到的……“脐带锁”?!束缚镜渊核心的……秩序之链?!!
“什么?!”陆沉舟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化为无法置信的惊骇!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无往不利的净化光柱,在触碰到这根由脐带转化而成的暗金锁链的瞬间……如同撞上了叹息之壁!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秩序力量……硬生生地……挡在了外面!再也无法寸进!
而锁链之上爆发出的恐怖秩序气息……甚至……隐隐地……压制了……贯穿他西肢的……那几条金光秩序锁链?!
就在这时!
那根缠绕林晚脖颈、连接婴儿眉心的暗金巨锁链……
猛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锁链表面流转的暗金符文……光芒大盛!!!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强大的……牵引力……
顺着锁链……
猛地……作用在林晚和婴儿……共同的……灵魂本源之上!!!
“呃啊——!!!”
“哇——!!!”
林晚和婴儿同时发出一声痛苦与解脱交织的惨嚎/悲鸣!
他们的身体……连同那根巨大的暗金锁链……
在陆沉舟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瞬间……
化作两道……纠缠着暗金与暗绿诅咒光芒的……流光……
被那根苏醒的秩序巨链……
狠狠地……
拖拽向了……
高速公路下方……
那被巨链破开的、深不见底的……
巨大地穴深处!!!
“不——!!!”陆沉舟发出不甘的咆哮!试图催动净化装置!
然而!
晚了!
“轰隆隆——!!!”
破开的地穴边缘……巨大的土石如同活物般……猛地……向内……合拢!!!
瞬间……
将那道暗金流光……
连同那深不见底的地穴……
彻底……
吞没!!!
只留下……
一片狼藉的路面……
悬浮在半空、被金光锁链贯穿、满脸惊骇与不甘的陆沉舟……
以及……
远处……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的……
警笛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