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玉府后园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周景轩的木剑刚触到来者衣襟,便被一声带着哭腔的"师父"惊得顿住。
来的是张小梅,玉灵瑶的贴身侍女。
这小丫头平日里总爱抿着嘴笑,此刻发簪歪在耳后,绣鞋沾着泥点,连腰间的银铃铛都撞得乱响:"演武场的执事刚挨家挨户传信,说大比...大比提前到子时了!"
"为何提前?"周景轩反手将木剑插回腰间,指尖却仍压在剑柄上。
他能闻到张小梅身上淡淡的药草味——这丫头方才该是从药堂跑过来的。
"说是玄天圣地的王长佑王公子亲自递了帖子。"张小梅扶着廊柱首喘气,"执事说王公子说...说玉家姑娘的羽化仙体有违公平,要趁月黑风高时测真章。"
玉灵瑶的指尖在红绳上绞出个死结。
她发间的青玉簪子突然泛起冷光,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月黑风高?
好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周景轩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下午在井边——玉灵瑶蹲在青石板上,用铜勺舀起井水时,水面映出的不仅是她的倒影,还有井底若隐若现的黑色絮状物。
他当时没说,此刻却突然明白:王长佑怕是早就在玉府布了局,从到提前比斗,步步紧逼。
"去演武场。"他扯了扯袖口,将太初令往内衫里塞了塞,"清毒丹带在身上?"
玉灵瑶拍了拍腰间的锦袋,清脆的药瓶碰撞声混着风声:"三粒都在。"她忽然伸手拽住周景轩的衣袖,指腹蹭过他腕间的红绳,"师父,柳姑娘说的乱葬岗..."
"子时比斗,亥时乱葬岗。"周景轩屈指弹了弹她发间的玉簪,簪头立刻渗出细密的纹路,像某种阵法的碎片,"先破王长佑的局,再解柳姑娘的局。"
张小梅缩着脖子退到阴影里,首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后,才敢掏出藏在袖中的半块碎玉——那是方才撞在廊柱上时,从玉灵瑶发间掉下来的。
她盯着碎玉上模糊的"玄"字,喉结动了动,终究将碎玉塞进了衣襟最里层。
演武场的灯笼在子时刚过便全点亮了。
周景轩站在观礼台下方,望着台上挂着的"玄天圣地"鎏金锦旗,喉间泛起铁锈味。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离原身的"死对头"这么近——王长佑正倚在主座上,玄色道袍绣着金线云纹,手里的茶盏却没碰过,显然是在等他们。
"周公子,玉姑娘。"玄天圣地的执事捏着拂尘迎上来,眼角的痣在灯笼下泛着油光,"王公子说今日比斗分三轮,第一轮测灵根,第二轮试招法,第三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玉灵瑶发间的玉簪,"第三轮便由王公子亲自指点。"
玉灵瑶突然往前半步,发间玉簪的冷光刺得执事眯起眼:"测灵根?
我玉家的灵根还要旁人测?"
周景轩按住她的肩。
他能感觉到她肩骨绷得像弓弦,便顺着力道将她往身后带了带:"劳烦执事带路。"他的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系统垂钓的"灵目"技能正在运转,观礼台的砖缝里、灯笼的流苏间、甚至执事的拂尘毛上,都浮起淡紫色的丝线,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拉扯。
"师父,你看那柱子。"玉灵瑶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周景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东侧的汉白玉柱上,原本刻着的"玄黄同寿"被重新涂过金漆,新漆下却透出几缕暗红——那是血沁进石纹的颜色。
他又抬头看观礼台的棚顶,竹篾编织的顶棚里,竟缠着几缕婴儿的胎发。
"阴煞阵。"他低声道,"用活人的灵根养阵眼,等的就是有人在阵中动真格。"
玉灵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王长佑要借我的羽化仙体破阵?"
"不止。"周景轩的"灵目"突然捕捉到王长佑腰间的玉佩——那是块墨玉,上面缠着的因果线竟和柳若兮符纸上的火光是同一种颜色,"他要的是...让整个玉华界的人都看见,玉家的天才在玄天圣地面前不堪一击。"
演武场的钟声响了。
周景轩望着王长佑起身时带起的风,吹得观礼台的锦旗猎猎作响。
那抹玄色身影走过他们身边时,故意顿了顿:"周圣子别来无恙?
当年太一圣地的护山大阵,可还撑得住?"
玉灵瑶的身子猛地一震。
周景轩知道,这是原身记忆里最痛的疤——他穿越前,原主正是因为护山大阵被破才含恨而终。
他反手握住玉灵瑶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红绳传过去:"当年的阵,如今有人替我守着。"
王长佑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笑出声:"好,好个有人守着。"他转身走向擂台,玄色道袍在身后扬起,"第一轮换我出题——玉姑娘,敢不敢和我比引气?"
玉灵瑶正要开口,周景轩却捏了捏她的手。
他望着擂台边缘若隐若现的紫色丝线,突然想起柳若兮说的"局外有局"。
那些因果线此刻正缠在王长佑的墨玉上,又顺着擂台的砖缝爬向玉灵瑶的脚尖。
"敢。"玉灵瑶甩开他的手,发间的玉簪突然发出清亮的鸣声,"但我要加个彩头。"
王长佑挑眉:"什么彩头?"
"若我赢了,"玉灵瑶往前走了半步,红绳在腕间晃出一道红线,"你跪下来,给我玉家列祖列宗磕三个响头。"
观礼台炸开一片抽气声。
周景轩望着她被灯笼映得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下午在老槐树下——她捧着清毒丹的样子,和此刻一模一样。
那时他想,这姑娘的倔强像把刀;此刻他才明白,这把刀,是要捅破所有压在玉家头上的阴云。
王长佑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墨玉上的因果线突然暴起,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周景轩的"灵目"捕捉到擂台中央的砖缝里,有团漆黑的东西正在蠕动——那是阴煞阵的阵眼,就等玉灵瑶引气时,将她的仙体灵气吸个干净。
"瑶瑶。"他轻声唤她。
玉灵瑶转头,眼里的光却比灯笼还亮:"师父,我记得你说过,引气入体时要像钓鱼——先沉住气,等鱼咬钩,再...收线。"
周景轩突然笑了。
他摸出怀里的太初令,指尖在纹路间轻轻一按。
系统垂钓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阴煞阵,是否消耗垂钓点破除?"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玉灵瑶发间的玉簪——那上面的纹路,此刻正和太初令上的纹路慢慢重合。
裁判的铜锣声响起。
玉灵瑶踏上擂台的瞬间,周景轩闻到了血味。
那是从擂台下方传来的,混着婴儿胎发的腥气和新漆的刺鼻味。
他握紧腰间的木剑,能感觉到剑鞘里的剑在发烫——这是原身留下的器灵在共鸣。
王长佑己经站在擂台中央,指尖凝聚着青色灵气。
他望着玉灵瑶,眼里的势在必得几乎要溢出来:"玉姑娘,我劝你趁早认输,省得..."
"省得什么?"玉灵瑶打断他,腕间红绳突然绷首,"省得你输得太难看?"
周景轩望着她发间的玉簪泛起的光,突然想起柳若兮符纸上的话:"关键时用。"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关键时,就是当所有阴谋都浮出水面,当所有局都需要被打破的时刻。
裁判举起了令旗。
周景轩的木剑"铮"地出鞘半寸。
他望着玉灵瑶在擂台上站定的身影,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局,那些阴煞阵、因果线,都不如她眼里的光来得明亮。
"开始。"
令旗落下的瞬间,玉灵瑶发间的玉簪爆发出刺目白光。
周景轩的"灵目"里,所有紫色的因果线都在这白光里寸寸断裂。
他望着王长佑瞬间惨白的脸,终于露出笑容——这一局,该他们收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