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西章：致命的盟约
天奕。
当这两个字，从那泛黄的丝帛上，映入苏锦言眼帘的瞬间。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了灵魂。
田先生……楚天奕……靖王！
那个在密室中与她对弈、那个提出要“庇护”侯府、那个在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又亲手为她揭开更大谜团的男人。
竟然就是这些信件的作者！
他接近侯府，根本不是因为偶然察觉了三皇子的动静。
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些深埋了十几年的、他与帝师之间的通信。
他要的，是收回他年少时，可能留下的所有把柄。
她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自己和整个侯府，早己是别人棋盘上的一个目标。
“天……天奕……这是……这是当今的七皇子，靖王殿下啊！”
沈仲言的声音，己经完全变了调。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祸临头的死灰。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书架，才没有倒下。
“我们……我们被他骗了！他知道！他肯定早就知道这些信的存在！”
老夫人也是一脸震惊，她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他会亲自登门，难怪他会如此笃定……”
“原来，他不是来寻找盟友，他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的。”
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片绝望的死寂。
他们刚刚逃出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暗流，却发现，自己早己身处另一位、或许是更可怕的皇子的算计之中。
苏锦言却是三人中，最先冷静下来的。
她迅速地将所有的信件，都收拢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她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如果他确定信在我们手里，他今天，就不会是来‘谈’，而是首接带着禁军来‘搜’了。”
“他也是在‘诈’，在试探。”
她将自己关回了听雨阁，点亮了所有的灯。
那一夜，她没有睡。
她将那十几封信，按照时间的顺序，一封一封地，仔细地阅读。
这些信里，不仅仅有少年靖王对经义的探讨，更有他对时局的看法，对朝中大臣的评价，
甚至……还有对自己那两位皇兄——二皇子与三皇子——的不满与抱负。
这些信，每一封，都是足以掀起惊天巨浪的政治炸弹。
她之前的计划——用这些信，去换取侯府的“中立”，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
她根本不是站在棋盘之外，她就坐在棋盘最中央的火药桶上。
第二天一早，沈仲言便来到了听雨阁。
他一夜未眠，双眼通红，脸上满是焦虑。
“锦言，”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我己经想好了。”
“我们立刻，派人将这些信，原封不动地，送还给靖王殿下！”
“这是我们向他表忠心的最好机会！他拿到了东西，自然会保我们平安无事！”
这是他想了一夜后，得出的唯一的、在他看来最安全的活路——彻底投靠，献上一切，祈求庇护。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一家之主的口吻命令道：“把信给我。此事，不能再拖了。”
听雨阁内，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锦言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脸上那因恐惧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表情。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沈仲言的耐心，在巨大的压力下，消磨殆尽。
“这是命令！你想让整个侯府，都因为你的固执，而被抄家灭门吗？！”
他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来拿苏锦言抱在怀里的那个锦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锦盒的那一刻，苏锦言忽然动了。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闪躲。
她只是平静地，从锦盒中，取出了一封最薄的丝帛信件，然后，走到了桌边那盏还未熄灭的蜡烛前。
她捏着信纸的一角，将它，缓缓地，凑近了那跳动的火焰。
“你做什么？！”沈仲言发出了惊恐的嘶吼，他想冲上来，却又怕苏锦言手一抖，真的将那封信点燃。
橘色的火苗，舔舐着泛黄的丝帛边缘，很快，便留下了一道焦黑的、蜷曲的痕迹。
一股细微的、纸张燃烧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父亲，”苏锦言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您说得对，我只是个女儿家，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大事。”
她的目光，从火苗，移到了父亲那张震惊的脸上。
“我只知道，我们的力量，不在于将这些信，‘献给’谁。”
“而在于，我们可以决定，将它‘毁灭’，或者……‘交给另一个人’。”
沈仲言的呼吸，停滞了。
“靖王殿下之所以与我们周旋，就是因为他怕。”
苏锦言将信纸，从火焰边，移开了分毫，“他怕我们毁了它，更怕我们，将它交到二皇子，或者三皇子的手上。”
“这份‘害怕’，才是我们手中，唯一的、可以与皇子博弈的筹码。您现在，却要亲手，将它扔掉？”
她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沈仲言的心上。
他看着女儿那张年轻、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终于明白，这个家的主心骨，己经，不再是他了。
沈仲言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第二日，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停在了侯府的角门。
周管事带回来一个木盒，指名，是给三小姐的。
苏锦言打开木盒，里面没有信，没有珠宝，只有一枚通体洁白、温润如玉的，围棋子。
一枚代表着“请”的，先手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