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嫡姐的嫁妆
晨曦的第一缕光，如同一根金针，刺破了窗纸。
苏锦言坐在梳妆台前，空空如也的红漆首饰盒，像一个嘲讽的、咧开的嘴。
凤穿牡丹的梅花簪。
那是祖母留下的“钥匙”，是她唯一的翻盘机会。
但它在哪儿？
吴氏母女心性歹毒，却非愚蠢之辈。
她们不会毁掉一支老夫人留下的、有特殊意义的发簪，那会留下把柄。她们只会将它……藏起来。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混沌的脑海——最好的藏匿，就是混入其中。
她们拿走了她最贵重的发簪，又“仁慈”地送了她另一支，以彰显嫡母嫡姐的“宽厚”。
那么，被夺走的簪子，最可能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在嫡姐苏锦绣那堆积如山的、即将出嫁的华贵首饰之中。
目标己定，但听雨阁与苏锦绣居住的“锦华院”，却如同天堑。
锦华院守卫森严，皆是吴氏心腹，她一个“疯傻”的庶女，根本无法靠近。
硬闯是死路一条。
她需要一个完美的“邀请”。
苏锦言抚摸着手心那枚温润的墨玉戒指，这是她唯一的兵刃。
她走到门口，恰好看到赵姨娘那个瘦小的儿子——苏文宇，正在院子角落里追着一只蚂蚱。
她对他招了招手，小男孩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苏锦言蹲下身，将戒指小心地藏在掌心，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昨晚藏起来的点心递给他。
“宇儿，能不能帮三姐姐一个忙？”她用最柔和的声音说，
“你去南边找周管事，就说我院里的冬炭不够了，让他送些过来。
见到他时，把这个（她将戒指塞进他手心）偷偷给他看一眼，就说……天冷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握紧了那枚戒指，像一只小田鼠般跑开了。
做完这一切，苏锦言回到屋里，重新换上那副空洞茫然的表情，静静地等待。
机会，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午后，苏锦绣竟亲自来了。
她穿着一身灿若云霞的蜀锦长裙，身边的丫鬟仆妇前呼后拥，与听雨阁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踏进屋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锦言。
“妹妹，一个人待着多闷啊。”苏锦绣摇着团扇，脸上是虚假的亲昵，
“母亲正为我清点嫁妆呢，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珍宝。
你随我过去开开眼界，也沾沾喜气，省得总是一副晦气的样子。”
这是羞辱，也是试探。
她想看看，这个“疯了”的妹妹，如今被作践到何种地步。
苏锦言抬起头，眼神呆滞，仿佛没有听懂话里的恶意。指甲掐进掌心却保持笑容。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像个没有思想的木偶，跟在苏锦绣身后。
这份极致的顺从，让苏锦绣眼中的戒备，彻底化为了轻蔑和得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将这个曾经敢偷听她秘密的庶妹，彻底踩在脚下，碾碎她所有的尊严。
锦华院内，珠光宝气，锦缎如云。
几个巨大的嫁妆箱子被打开，里面满是华贵的首饰、玉器和各色衣料。
吴氏正坐在一旁，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见到苏锦言进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像看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
“妹妹，你看这支东海明珠簪，漂亮吗？”苏锦绣拿起一支流光溢彩的珠簪，在苏锦言眼前晃了晃，语气中满是炫耀。
苏锦言的目光没有焦距，只是呆呆地看着。
她的视线越过那支珠簪，飞快地扫过打开的首饰盒。
她的心跳在加速，但脸上依旧是那副痴傻的表情。但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动。
“还有这件金丝软甲，是父亲特意为我求来的，刀枪不入呢！”
苏锦绣又拿起一件金光闪闪的衣服，鄙夷地在苏锦言身上比划了一下，她故意将金丝软甲蹭过苏锦言衣角。
“可惜啊，你这辈子是没福气穿了。”
吴氏在一旁看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她很享受这一刻，享受着将仇人之女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她们将苏锦言逼到了这间屋子，用最珍贵的宝物，构筑起一座羞辱她的牢笼。
就在苏锦绣准备拿出下一件“珍宝”继续她的表演时，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夫人！大小姐！不好了！赵姨娘院里的文宇小少爷，在南边池塘边玩耍，失足掉进水里了！”
“什么？！”吴氏猛地站了起来。
苏锦绣也白了脸。
在这节骨眼上，府里若出了人命，尤其是一个庶子，对她的名声和侯府的安宁，都是巨大的打击。
“快！都跟我过去看看！”吴氏厉声吩咐，再也顾不上炫耀嫁妆，带着一群丫鬟仆妇，急匆匆地向外冲去。
整个锦华院，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这就是苏锦言的机会！
在所有人转身冲向门口的那一刹那，苏锦言动了。
她那副痴傻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目标明确——就是那个装着金玉首饰的紫檀木匣子。
她一把推开上面的几支簪环，在那堆珠光宝气的最底层，一支熟悉的、雕刻着凤穿牡丹的梅花簪，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迅速抽出藏在袖中的那支红宝石金簪，以一种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完成了交换。
将梅花簪紧紧攥入袖中，再将那支金簪扔回原处。
当最后一个丫鬟慌张地跑出房门时，苏锦言己经重新站首了身体，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茫然无措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苏锦言混在混乱的人群中，向南边池塘走去。
一个身材中等、面相普通的管事从她身边经过，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故意碰掉苏锦言发间的碎叶，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账房的钥匙，在簪尾的凤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