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那条洒满面包的街道上,吉罗·菲加正靠在一根路灯柱旁,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和不耐烦的眼神,看着那个倒霉的司机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他的上司马可刚刚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了一顿,因为他花了半个小时,一无所获。现在,他又被这场愚蠢的交通事故堵住了视线。
“废物。”吉罗对着那个司机的背影,无声地骂了一句。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那不勒斯每天都在上演的、无数起因为疏忽和愚蠢造成的意外之一。一个连货物都固定不好的司机,活该他丢掉工作。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马可的号码,语气里充满了社畜的疲惫和敷衍。
“马可先生,是我。”
“有屁快放。”电话那头,马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耐烦。
“目标区域没有异常。我在这里守了快一个小时,除了一个把面包洒了一地的白痴司机,连只可疑的野狗都没有。”吉罗的语气充满了挫败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马可的冷笑声:“面包?吉罗,你现在是堕落到开始给我汇报那不勒斯的交通新闻了吗?还是说你觉得布加拉提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法棍面包,从下水道里钻出来?”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显然马可开了免提,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吉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可先生!我只是在汇报现场情况!”
“那就汇报点有用的!”马可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别再跟我提什么面包、幽灵、或者公寓里的鬼魂!你的任务是找到阿帕基!找到布加拉提!如果再让我听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你就给我滚去码头,跟那些海鸥一起,去清理鱼内脏!”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吉罗·菲加站在原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感觉一股屈辱的怒火首冲头顶。他狠狠地一拳砸在路灯柱上,震得上面的铁锈簌簌落下。
他看了一眼那辆己经收拾好残局、狼狈离去的面包车,又看了一眼那个通往下水道的铁栅栏,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面包,幽灵,唱歌的下水管道……
这些荒诞的、无法解释的碎片在他脑中盘旋,最终被他强行归结为——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他,吉罗·菲加,一个“热情”组织的精英成员,绝不能再被这些鬼东西影响判断力了。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转身融入人群,将这场“意外的涟漪”,彻底抛在了脑后。
……
回到公寓里,林舟瘫坐在椅子上,自己的精神力消耗没有远程操控那么大。
“指向性声呐”的三维地图非常好用,而那次精准的“无声破坏”,更是对精准操控的一次考验。
所幸,他成功了。
一场完美的、无法追溯的“意外”,一次成功的、不暴露自身的“投喂”。吉罗·菲加的反应,完美地落入了他的预判。这位可怜的“房屋中介”,正在他自己挖的坑里越陷越深,把所有线索都当成了幻觉。
但面包,只能解决一时的饥饿。
布加拉提小队真正的危机,是波尔波的怒火,是那游荡在阴影中的“黑色安息日”。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下水道里。
而他自己,也因为这次出手,与这支小队的命运绑得更紧了。他需要他们活着,活得够久,在明面上吸引足够多的火力,给他争取到挖好那个“洞”的时间。
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下一次“意外”的机会。
他需要主动出击。
嫁祸。
林舟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他用红笔圈起来的名字上——吉罗·菲加。
这位可怜的“房屋中介”,此刻正处于被上司训斥、被同事嘲笑、被“灵异事件”搞得精神衰弱的职业生涯低谷。
一个急于证明自己没有疯,急于立功的人,是最好被引导的。
林舟在脑海中那张危险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新的、弯弯曲曲的虚线。
虚线的起点,是吉罗·菲加目前最常出没的几个监视点。
而虚线的终点……林舟的目光停在了城市地图的另一个区域——波西利波山脚下的一片废弃采石场。
那里阳光充足,地形开阔,几乎没有任何高大的建筑可以投下成片的阴影。
是“黑色安息日”最讨厌的地方。
一个全新的、更加大胆的计划,在林舟的脑中成型。
他不再满足于制造一次性的、无法解释的“意外”。他要做的,是创造一个“连续剧”。
一出只为吉罗·菲加一个人上演的,关于“幽灵”的连续剧。
他要用一场场精心设计的“灵异事件”,像丢面包屑一样,为这位饥渴的“猎人”,铺设一条清晰可见的线索。
他要让吉罗·菲加相信,他追寻的那个“幽灵”,那个庇护着布加拉提的神秘替身使者,正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而仪式的终点,就在那片阳光普照的采石场。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每多制造一次“意外”,他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但回报,同样巨大。
如果成功,他不仅能将组织的注意力从布加拉提小队的藏身处彻底引开。
他翻开了那本《公寓饲养手册》,在扉页的背面,用截然不同的笔迹,写下了一个新的标题。
【外部威胁干预方案:代号“遛狗”】
这几个字,透着一股不计后果的疯狂。林舟知道,自己正从一个被动的防御者,变成一个主动的棋手。而棋盘,是整个那不勒斯。棋子,是那个己经被他逼到悬崖边上的倒霉蛋——吉罗·菲加。
计划的第一步,不是制造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而是要投下一粒精准的、只为吉罗准备的“饵”。这粒饵,必须足够诡异,足够让他深信不疑,同时又足够模糊,让他产生追查下去的欲望。
林舟闭上眼,精神力沉入那枚属于吉罗的硬币信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