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墨绿色穹顶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古老的光泽,积雪像糖霜般均匀地覆盖着广场的每一寸地面。
韩穗岁站在铸铁雕花灯柱旁,指尖无意识地着围巾流苏。
江翊单膝跪在三米外的雪地里,黑色大衣下摆浸在积雪中,镜头后的目光专注得仿佛在拍摄一件易碎的文物。
“下颌再抬高一点。”江翊的声音穿过寒冷的空气,低沉而清晰。
韩穗岁微微仰头,教堂彩窗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她的锁骨处,像一枚坠落的星辰。
一阵踩雪的轻响从侧面传来。
林昶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他手里捧着杯不知何时买的冒着热气的白色液体,羊绒围巾在颈间系得一丝不苟。
“姜汁撞奶,”他将纸杯递到韩穗岁手中,声音如同他呼出的白气般轻柔,“拿着暖手。”杯壁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既不烫手又能驱散寒意。
江翊的镜头无声地转向这个画面,定格在她捧着纸杯时微微泛红的指尖。
“谢谢。”韩穗岁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林昶似乎察觉到镜头,不动声色地退到灯柱另一侧。
他突然想到六年前在韩穗岁朋友圈看到的那些照片,于是从大衣口袋取出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打扰江翊的拍摄,只是安静地记录着少女在冬季美丽的瞬间。
“可以换个角度吗?”韩穗岁突然提议,指向教堂侧面的拱廊。她走动时靴子踩碎薄冰的声音格外清脆。
江翊点头跟上,却在拐角处发现林昶己经先一步站在那里,正用手机查询最佳拍摄点。
“45度侧逆光,”他屈指轻敲拱券边缘,霜花从石雕葡萄藤纹样上簌簌坠落,“这里能拍到彩窗投影的渐变效果。“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与教堂穹顶的古老铜绿遥相呼应。
韩穗岁注意到他手机页面停留在“如何拍出令人难忘的人像照”的搜索记录上,忍不住轻笑出声。
江翊调整三脚架高度时,林昶忽然上前半步,手指轻轻拂过韩穗岁被风吹乱的发丝。
“别动。”他的声音比落在镜头上的雪片更轻,只是将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她耳后,随即退回安全距离,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个必要的整理。
快门声在此时响起。
江翊看着取景器里猝不及防的画面,手指微微收紧。
——韩穗岁因林昶的触碰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像受惊的鹿般清澈;而林昶垂眸为她整理头发的侧脸,在教堂阴影里显出一种雕塑般的静谧美感。
过来的真是好时候。
“继续吗?”韩穗岁捧着温热的杯身,呵出的白雾与热气纠缠着上升。
“等等……”江翊突然放下相机,喉结滚动两下。“要不要拍张合影?”雪粒粘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像是给这句话打上苍白的着重号。
韩穗岁转头看向林昶,男人对她点了点头。
她突然扬起嘴角:“好呀!”
三人站在拱廊的罗马柱前,林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手臂虚悬在韩穗岁身后,像道无形的屏障。
倒计时最后一秒,韩穗岁突然向左倾斜,肩膀轻轻撞上林昶的手臂。
林昶常年平静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嘴角上扬的弧度被相机永久定格。
等江翊检查成片时,发现林昶不知何时己经站在照相馆门口,手里拿着刚冲洗出来的照片。
他走路的姿态像穿过画廊的鉴赏家,连积雪都无法让他加快脚步。
“拍得不错。”
他将其中一张递给江翊,那是韩穗岁仰头看教堂穹顶的侧影,阳光穿过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江翊接过照片时,注意到林昶左手还捏着另一张照片的一角——画面里是韩穗岁捧着姜汁撞奶对他微笑的瞬间。
男人将照片小心地收进内袋,动作轻柔得像在保存一件珍贵的藏品。
街边俄式建筑的拱形窗棂里透出暖光,将三人并排的身影拉得修长。
韩穗岁走在中间,左边江翊的黑色大衣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右边林昶的驼色羊绒大衣下摆纹丝不动。
“进去看看吗?我想给柳悦带点东西。”韩穗岁指向一家琥珀店,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霜。
“好。 ”林昶在她身旁温柔地说着,然后替她推开沉重的橡木门,铜铃摇曳的声响里混着他轻微的吸气声。
店内暖黄灯光下,陈列柜里的蜜蜡像凝固的阳光。
江翊在角落拿起一枚松针琥珀,树脂里的针叶让他想起西湖边那些被雪压弯的松枝。
转身时,他看见林昶正俯身观察玻璃柜中的吊坠,修长手指在柜台投下淡青色的影子,像幅水墨画的留白。
“这个...”林昶突然用指节轻叩玻璃,指向一枚镶嵌着六角雪花的琥珀。
当店员取出后,他却摇头:“太像假花了。”
店外忽然传来手风琴声。
韩穗岁抬头向窗外看去,转身回头又看向林昶和江翊。
三人默契地来到马迭尔宾馆前的露天摊位,红肠在铁板上的滋滋声中卷曲起来。
江翊刚要开口,林昶己经摘下皮手套,用手机扫码付款:“三根原味。”
“谢谢。”韩穗岁接过用油纸包好的红肠,林昶将格瓦斯插好吸管递给她。
林昶将红肠递给江翊,脸上带着一抹笑:“江师兄,你的。”
江翊伸出手接过,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谢谢”。
秋林公司的玻璃橱窗映出三人身影。
江翊在套娃柜台前挑了很久,最终选了个绘有雪橇图案的。
林昶则在食品区驻足,指尖掠过印着俄文的巧克力包装:“这个可以吗?”
韩穗岁点了点头,“这个送悦悦吧,她会喜欢的。”她看着林昶将三盒不同产地的巧克力放进购物篮。
结账时,他多拿了一罐蓝莓酱。
韩穗岁突然想起两个星期前自己坐在餐桌前把最后一点果酱刮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