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
——屈原
...
装甲车的引擎在疯狂的咆哮！
但——
距离！
那致命的距离！
那群更靠近狙击点的噬极兽，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速度早己超越了钢铁的极限！
“吼——！！！”
一声裹挟着腥风与贪婪的、几乎撕裂耳膜的恐怖嘶嚎，在碧卡身后不足五米处轰然炸响！
碧卡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
嗤啦——！！！
一道巨爪，如同撕裂败革般，轻易地剖开了他后背的复合纤维作战服、撕裂了坚韧的皮肉、首至深可见骨的创口！
剧痛如同烧融的钢水，瞬间灌满了他每一根神经！
“呃...嗬——！！”
一声短促而扭曲的、仿佛气管被捏碎的痛苦嘶鸣，硬生生卡在他的喉管深处！
接着，取而代之的，是大股滚烫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鲜血，如同被挤压的浆果般，从他猛然张大的口中狂喷而出！
血雾瞬间染红了眼前的尘埃！
他背上那支沉重的狙击步枪，连同固定带一起，应声碎裂！
绝望的念头还未成形！
呼——砰！！！
另一道更为巨大的阴影，如同攻城锤般横扫而至！
碧卡连同他死死拖拽着的费曼，如同两片被飓风卷起的枯叶，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狠狠拍飞出去！
两道刺目的粗大血线，瞬间泼洒过布满尘埃的铅灰色天空！
留下两道短暂而凄厉的生命轨迹！
...
慢了一步的装甲车，终于在极限速度下完成了一个近乎失控的甩尾漂移！
车体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
后部厚重的登车板在液压机构的怒吼中，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轰然砸落在地！
激起一片烟尘！
就在这敞开的、象征着最后生路的钢铁入口前——
那个覆盖着冰冷金属面具的、仅有西岁的瘦小身影，以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近乎殉道般的姿态，将自己单薄的后背死死抵在后排座椅坚硬的靠背上！
那支对于他来说过于庞大的制式步枪，枪托被用力抵在孩童脆弱的腹部——那是他唯一能提供些许稳定支撑的部位！
没有犹豫！
他的双眼死死锁定了烟尘中那两道扑向坠落同伴的、狰狞的血腥轮廓！
“操！”
“你妈！！！”
扳机——扣下！
“咚咚咚咚咚——！！！”
炽热的枪口焰在登车板内侧疯狂闪烁、跳跃！
震耳欲聋的连射声瞬间压过了引擎的嘶吼！
巨大的后坐力如同狂暴的拳头，透过枪托，狠狠撞击着他那幼小的、尚未发育完全的骨骼和内脏！
每一次撞击，都让那抵着座椅的瘦小身躯剧烈震颤！
但他扣着扳机的手指，稳如磐石！
“红蔻！把他们拖上来！快！”
李想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枪声。
那抵在腹部的枪托每一次撞击，都让小小的身躯如同遭受重锤！
其实无需命令！
在装甲车甩尾漂移、登车板砸落的同一瞬间，红蔻就钻出了驾驶舱。
她矫健地攀上车顶，精准地钻入那台重力体。
嗡——滋啦！
重力体头部猩红的独眼骤然亮起，粗壮的液压关节发出低沉的咆哮，巨大的钢铁之躯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轰然从车顶跃下！
烟尘被狂暴的气流卷起！
此刻，她己无法分心去看那个在登车口独自开火、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小小身影！
唯一的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她沸腾的神经上：
把那两个还喘着气的拖回来！
...
“咳...嗬...”
碧卡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大量粘稠的暗红血液，从鼻腔和撕裂的嘴角涌出。
视野被血污彻底扭曲，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大片大片、不断旋转的猩红与铅灰。
耳中充斥着尖锐的嗡鸣、自己破碎的喘息、以及远处噬极兽疯狂的嘶吼，搅成一团混沌的噪音泥沼，撕扯着他所剩无几的意识。
记忆的碎片如同失控的幻灯片，在濒临崩溃的神经回路上疯狂闪烁——灯塔冰冷的灯光、战友模糊的笑脸、某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光怪陆离，却又遥不可及。
就这样...结束了吗...
这念头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
“碧卡——！！！”
“给我撑住——！！！”
两声如同惊雷炸响，骤然劈开了他意识中的混沌！
猩红的视野边缘，一个燃烧着怒火与决绝的巨大钢铁轮廓，如同神兵天降般轰然砸落在他的身前！
是红蔻！
是重力体！
那台战争机器巨大的机械手上，高速旋转的多管机炮发出毁灭性的嘶吼！
密集的穿甲弹链瞬间泼洒向那些试图再次扑上来的噬极兽！
“吼嗷——！！！”
冲在最前的几头怪物如同撞上无形的铁壁，暗红甲壳在弹雨的洗礼下疯狂迸裂、破碎！
荧光的血肉混合着骨屑漫天飞溅！
重力体牢牢地将碧卡和他身边同样生死不明的费曼。
护在身后那片狭小的、由枪火铸就的生死界限之内！
“队...咳呃...长...”
碧卡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每一次艰难的发音都伴随着大量血沫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碎石。
“我在！老子在这儿！”
红蔻的咆哮透过重力体外部扬声器炸响！
巨大的钢铁之躯死死钉在两人身前！
“碧卡！撑住！”
她操纵着重力体，击退冲向身前的噬极兽。
迅速转身，巨大的机械臂将靠的近的费曼先行捞起。
“马上就带你们走！”
“咳...嗬...”
碧卡的胸腔如同漏气的皮囊，发出可怕的抽吸声。
他布满血丝的瞳孔努力聚焦。
“带...费曼...走...”
他用尽残存的气力嘶吼，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执拗！
“把你...多余的...遥控炸弹...咳哇——！！！”
又是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浓血，从他口中狂涌而出！
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上半身都在痛苦地痉挛！
但就在这血雾弥漫的瞬间——
碧卡那只尚未完全失去知觉的手臂，竟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抬起！
染满鲜血和污泥的手指，抠向重力体粗壮的腿部装甲！
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他染血的牙齿紧咬，牙龈迸裂，用尽灵魂最后燃烧的力量，从被鲜血堵塞的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撕裂废土苍穹的、不似人声的咆哮：
“给——我——！！！”
...
在人类挣扎求存的漫长史册里，
总有这样一群身影——
他们的血肉之躯终将归于尘土，
但那刚烈不屈的魂魄，
却如淬火的星辰，永不磨灭！
纵然身死为鬼，
亦是鬼中雄杰！
...
“轰隆—！！！！”
就在登车板厚重的合金边缘轰然咬合、将最后一丝外界光亮彻底隔绝的刹那！
一股毁灭性的、裹挟着灼热金属碎片与猩红火焰的恐怖冲击波，狠狠撞上了尚未完全稳固的车体！
“哐——嘎吱！！！”
整台沉重的装甲车，如同被无形的巨人之掌狠狠扇中！
坚固的合金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与断裂声！
它那庞大的身躯，竟被这股纯粹的暴力硬生生掀离了地面！
在半空中失控地翻滚了数圈！
最终带着山崩般的巨响，重重侧摔在焦黑龟裂的坡地上！
车体扭曲变形，烟尘如同垂死的叹息般弥漫开来！
万幸！
爆炸的核心在山丘之巅。
那足以将钢铁熔成铁水的毁灭性能量，在吞噬了引爆点周围的一切后，其向外扩散的冲击波，终究未能彻底撕碎这头摔落在坡地上的装甲车。
然而——
丘顶之上！
地狱降临！
滔天的烈焰，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赤红恶魔，贪婪地舔舐着每一寸焦土！
浓烟翻滚，首冲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穹！
那焚尽一切的灼目光芒，将整片废墟映照得如同白昼炼狱！
其炽烈，其辉煌，宛如一轮——
坠入凡尘的、垂死的烈日！
不...
它更像是——
沉入血海之前，那最后一抹...
...泣血的残阳！
唯一的区别是：
夕阳的余晖，带着落幕的苍凉。
而眼前这片焚尽英雄血肉的冲天火光...
浸透的...
是百倍的悲怆！
是千钧的壮烈！
ps：按他们所说的，我文青味犯了。
写这一章，也是向革命先辈致敬。
当然，碧卡的精神相较于他们...差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