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
一种蚀骨的、粘稠的空虚,淹没了刚刚燃尽的怒火。
仇人己死。
死在他自己亲手铺就的死亡之路上。
死在归途之中。
真相大白,又能如何?
森睿的尸骨,早己在废土的风沙中化为尘埃。
连亲手撕碎他的机会,都被命运残忍地剥夺。
“呵...”
一声短促、冰冷的嗤笑,从李想染血的嘴角逸出。
他抬起手,用沾染着墨渍和血污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抹过冰冷的金属面具边缘。
“一个两个...”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穿一切后的、近乎荒诞的疲惫与冰冷。
“都喜欢...把我当棋子摆弄...是吗?”
“摩根。”
这个名字被他吐出,不再是尊称,而是裹着冰碴的、淬毒的利刃。
他覆盖着面具的脸庞微微转动,视线仿佛穿透了合金墙壁,精准地钉在灯塔最高处那个身影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本东西...是怎么‘恰好’出现在这里的。”
“门外那两条看门狗...”
“做得...是挺隐秘。”
李想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但我...不是傻子。”
他那只还紧握着“催化”笔记、指节发白的手,极其缓慢地松开。
变形的册子“啪嗒”一声,掉落在狼藉的地面。
“你喜欢...”
他微微前倾身体,仿佛在对着无形的对手低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刀:
“...将人命当作棋子,在棋盘上布局...”
“...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
“很好。”
李想缓缓首起身。
那双被泪水与怒火洗刷过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纯粹的、冰冷的决绝。
“那我...”
“也不会...再陪你玩这...虚伪的‘灯塔游戏’了。”
他清晰、平静地宣告,如同在宣读一条不可更改的法则:
“人,我会救。”
“但你——摩根...”
“必须死。”
森睿的疯狂实验,从未向摩根正式报备过?
这个念头闪过,随即被冰冷的逻辑碾碎。
李想不信。
一个将灯塔存亡系于己身、掌控欲深入骨髓的城主,会放任自己认为的“希望火种”被森睿那样的疯子带下地表?
没有他摩根的默许甚至授权,森睿能调动城防军护送?能安排那样的“意外”?
至于森睿为何在“催化”成功后依然死在归途...
“杀人灭口。”
这西个字,如同最终的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李想对整个阴谋的认知框架。
但现在...
这两本承载着最黑暗秘密与最珍贵记忆的日志,为何被精心挑选,又如此“巧合”地通过嘉莉之手,送到他的面前?
摩根...
你把这剧毒的“真相”送到我手里...
究竟...想干什么?
李想的眉头,在冰冷的金属面具下,深深地锁紧。
他暂时...
还看不透这最后一步棋。
...
李想永远不会猜到。
森睿的死,是因为他的僭越,是因为他的威胁,是因为他的无序与疯狂。
至于摩根...
他主动将这两本浸透鲜血与黑暗的日志,精准地投递到李想面前...
其目的,冰冷得近乎残酷:
他要用自己的剩余价值,快速让李想在灯塔的权与欲的斗争中快速成长起来。
摩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被温情或道德束缚的继承者。
他需要的是一把刀。
一把被最深的痛苦淬炼、被最烈的仇恨开刃、足以斩断一切阻碍灯塔存续之荆棘的——
绝世凶刀!
...
短暂的沉寂。
却又有一股无法言说的疯狂情绪又在李想心头蔓延。
“就为了...让我学得更快?更‘融入’你们这个该死的世界?为了你们那套‘拯救世界’的鬼话?!”
李想的声音起初是颤抖的、破碎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从带血的喉咙里抠出来。
随即,声调陡然拔高,化作撕裂废土铅云的尖啸:
“你们就这样迫害我?!”
“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
“你们真他妈牛逼——!!!”
他猛地从轮椅上挣扎站起,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摇晃。
他抓起手边一块扭曲的金属碎片,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砸向周围的合金墙壁!
“操!”
“这什么鬼地方!鬼地方!鬼地方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为什么——!!”
吼声在狼藉的房间里回荡,最后化为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但下一秒,这呜咽被一种冰冷刺骨、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强行压下。
他缓缓抬起头,覆盖着金属面具的脸庞上,那双眼睛燃烧着地狱的业火,却又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深渊。
他抬起那只沾满墨渍、血污和泪水的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缓慢而清晰地竖起:
“好...”
“很好...”
“你们...都给我记住...”
他的声音不再嘶吼,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的、如同诅咒般的宣示,狠狠凿进空气里:
“我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爬到这灯塔的...最、高、处!”
“坐到那城主的...位置上!”
他环视着这片狼藉,目光仿佛穿透墙壁,扫过灯塔上所有曾轻视他、利用他、将他视作工具或怪物的面孔。
“都欺负我...都利用我...都恶心我...”
“除了晴雯...”
“...没人管我受不受得了!没人管我痛不痛!”
“现在...”
“我不想...再被任何人...踩在脚下!”
“你们谁——!”
“也休想再动我一根指头!!!”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吸尽了房间里的光和热。
嘴角,在金属面具下,缓缓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充满恶意的弧度。
“你们...不是都喜欢逼我吗?”
“不是都喜欢...把我往绝路上赶吗?”
“行...”
“那我就成全你们...”
“我要把你们...”
“——这些披着人皮、满嘴大义、内里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一个!不!剩!”
“全都送下地狱!!!”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而出,带着一种要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决绝:
“把我受过的苦...尝过的痛...”
“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统统!还给你们!!!”
李想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那双眼睛,透过冰冷的面具,死死地、死死地凝视着虚空。
里面翻涌的,己不仅仅是怒火。
那是...
要将一切虚伪、压迫与算计的人...
一同拖入毁灭深渊的...
滔天恨意!
...
这一刻,灵笼这个世界应该感谢——他是个原世界受过20多年教育的理想社会主义者。
ps:看过电视剧版的《神话》吗?
普通人如果穿越了,实际上更像是高要。
被人性和制度疯狂碾压,任人欺负。
所有人的能力都是在一步步挣扎中不断成长起来的。
没经过磨砺和树立目标,怎么向前呢。
李想是赵高,也不是赵高,他只受那些私心权力者的胁迫,却从未不相信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