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吱呀——”
便利店那扇被轰了两个弹孔的后门。
拉开了一道缝。
扈三娘探出半个身子。
手里没拿焊枪。
拎着……
一条冻得梆硬、还在滴着冰水的……
大号罗非鱼?!
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目光扫过巷子里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又看看赵一多手里那把滴血的锅铲。
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啧。”
“拍个苍蝇……”
“至于弄这么脏?”
“血呼啦擦的……”
“吓着孩子怎么办?”
她随手把那条冻得跟铁棍似的罗非鱼丢给赵一多。
“拿着。”
“道具升级。”
“下次用这个。”
“砸完还能炖汤。”
“不浪费。”
赵一多:“……”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条死不瞑目、冻得硬邦邦的鱼。
再看看扈三娘那一脸“我是不是很贤惠”的表情。
嘴角抽搐了一下。
默默把鱼接了过来。
别说。
冻鱼入手沉甸甸。
棱角分明。
比锅铲……
顺手。
“对了。”
扈三娘像是才想起来。
指了指巷子口的方向。
“刚才……”
“有条野狗叼走了那个‘项圈’。”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地上佣兵尸体。
“……尸体身上掉下来的。”
“银色小盒子。”
“跑得飞快。”
“追吗?”
项圈?
赵一多眼神一凝!
是那个被激活过的皮下纳米信号标定器?!
被狗叼走了?
这么巧?
他猛地抬头!
目光如电!
射向巷子口外!
昏暗的路灯下。
一个佝偻的身影。
正拄着根破木棍。
慢吞吞地走过。
脚边。
一条脏得看不出毛色的大黄狗。
欢快地摇着尾巴。
嘴里……
似乎叼着个亮闪闪的银色小玩意儿?!
似乎是感受到巷子里冰冷的注视。
那佝偻身影脚步顿了顿。
极其缓慢地……
转过了头。
路灯昏黄的光。
照亮了一张沟壑纵横、满是污垢和沧桑的脸。
和一双……
如同古井般浑浊。
却又在浑浊深处……
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精光的……
眼睛!
西目相对。
隔着浓重的血腥和夜色。
赵一多瞳孔深处!
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一闪而逝!
是他?!
那个情报贩子……
宋江?!
宋江浑浊的眼睛。
在赵一多脸上停留了一瞬。
又缓缓扫过他手里那把滴血的锅铲。
和那条……冻鱼?
最后。
目光落在他身后便利店门口。
扈三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
没有惊讶。
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
了然于胸的平静?
他咧开嘴。
露出几颗发黄稀疏的牙齿。
无声地笑了笑。
笑容在皱纹里显得格外诡异。
然后。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
用那根破木棍。
轻轻敲了敲大黄狗的屁股。
“旺财……”
“走了……”
“……加餐去……”
沙哑含混的声音。
飘散在血腥的夜风里。
一老一狗。
慢吞吞地。
融入了巷子外更深的黑暗。
赵一多握着冻鱼的手指。
微微收紧。
冰凉的鱼鳞硌着掌心。
他看着宋江消失的方向。
眼神幽深。
如同无星无月的寒夜。
“认识?”
扈三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带着点玩味。
“一个……”
赵一多收回目光。
掂了掂手里冻得梆硬的鱼。
“……卖情报的。”
“价格……”
他扯了扯嘴角。
“……死贵。”
“三碗牛肉面加蛋起步。”
“呵。”
扈三娘嗤笑一声。
“那老狐狸……”
“叼走的‘项圈’……”
“怕是比他那条老命……”
“……还值钱。”
“等着吧……”
她转身缩回便利店。
油腻的门帘晃荡。
“这潭浑水……”
“……还没到底呢。”
巷子里。
赵一多拎着冻鱼。
站在两具尸体中间。
血腥味刺鼻。
他低头。
看着脚边泥水里。
那个佣兵尸体战术背心上。
缠绕荆棘的暗纹标记。
在昏黄路灯下。
如同恶魔的嘲讽。
他缓缓抬起冻鱼。
用那死不瞑目的鱼头。
在那暗纹标记上。
重重一戳。
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带着鱼腥味的印子。
“太上老君……”
无声的口型。
在血腥夜色里。
冰冷如刀:
“……下一道菜……”
“……该上你了。”
星海集团顶层。
监控屏幕定格在巷口昏黄路灯下——
宋江拄着破木棍,脚边大黄狗叼着银色“项圈”,浑浊老眼与镜头无声碰撞。
死寂。
裴星若瘫在真皮椅里。
散乱长发黏在冷汗浸透的颊边。
指尖无意识抠着掌心结痂的血痕。
金丝眼镜歪斜。
镜片后冰封的眸子。
裂了。
碎成一片茫然惊惧的荒原。
“实验体……编号001……”
吴用嘶哑的汇报还在耳膜深处刮擦。
“……生物信号峰值……超出理论模型47倍……”
“……能量特征……非自然……”
非自然。
三个字。
像三根烧红的钢针。
狠狠扎进她摇摇欲坠的认知!
她追查十年的真相?
她以为掌控的棋局?
原来……
自己才是棋盘上那颗最蠢的棋子!
被所谓的“家族责任”!
被那个藏在荆棘王冠后的恶魔!
推出来……
当枪使!
“裴总!”
加密频道炸开鲁智深惊惶的吼叫。
“巷子里!发现两具‘黑水’佣兵尸体!死状……很专业!”
“目标父女和扈三娘消失!”
“是否……”
“关掉!”
裴星若猛地抓起通讯器狠狠砸向监控屏幕!
“哐——!”
刺耳碎裂声!
屏幕蛛网炸裂!
鲁智深的声音戛然而止!
碎片飞溅。
划破她苍白的手背。
血珠渗出。
她却浑然不觉。
只死死盯着漆黑屏幕上自己扭曲的倒影。
像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棋子……”
她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
指甲更深地抠进血肉。
“我特么……”
“……就是个笑话!”
十年!
她像个偏执的疯子!
追着赵一多的影子!
恨他偷走“潘多拉”!
恨他毁掉实验室!
恨他……带走那个孩子!
结果呢?
她追查的“窃贼”!
从头到尾!
是唯一一个……
把“潘多拉”从地狱里抢出来的……人?!
而她……
她裴星若!
裴氏集团的总裁!
星海国际的掌控者!
不过是“太上老君”手里那把……
沾了血还不自知的……
刀!
“呕——!”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裴星若扑到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干呕!
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胆汁!
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恶!
如同冰冷的潮水!
将她彻底淹没!
她颤抖着手。
摸索着捡起地上屏幕的一块碎片。
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
血染红了碎片。
也染红了碎片里……
那张被她珍藏了十年、夹在钱包最里层的……
高中毕业照。
照片上。
少年赵一多笑得没心没肺。
手臂随意搭在身旁少女略显单薄的肩上。
少女低着头。
碎发遮住眉眼。
只有那悄然红透的……
小巧耳垂。
“赵一多……”
裴星若看着碎片里少年干净的笑脸。
再看看监控废墟里。
那个拎着冻鱼、踏过尸山血海的男人身影。
冰封的心湖。
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熔岩巨石!
掀起滔天巨浪!
所有的恨意!
所有的算计!
所有的……冰冷伪装!
在这一刻!
被彻底……
熔穿!
她猛地攥紧染血的碎片!
不顾锋刃割裂掌心!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
抓起桌上沾血的牛皮纸文件袋!
疯了一样撕扯!
将那些印着扭曲实验体、冰冷数据的“真相”!
连同那个荆棘缠绕的火漆封印!
撕得粉碎!
扬手!
雪片般的碎纸!
混合着殷红的血珠!
在冰冷的办公室里纷纷扬扬!
“去他妈的‘潘多拉’!”
“去他妈的‘太上老君’!”
她对着漫天纸屑嘶吼!
声音沙哑破裂!
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和……决绝!
“赵一多!”
“等我!”
“这次……”
“老娘……”
“站你这边!”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
撞开办公室沉重的实木门!
高跟鞋在空旷走廊砸出决绝的回响!
冲向电梯!
目标——
城西!
那潭浑水!
那对父女!
和……
她迟到了十年的……
赎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