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面目狰狞的老人，卡瑞克斯脸色难堪，“很抱歉，我理解您的痛处，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人所打断，“理解？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和我说理解？”
老人双眼猩红，“我唯一的、仅剩的儿子，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外面，死在了我的领土上。”
他转过头死死盯住卡瑞克斯，“而我最有可能的仇人，用那个同样的方式、那个同样的传统、那个该死的巡礼制度把他唯一的儿子送到我面前，甚至他也遭受到了那个同样恶心的刺杀……”
老人的目光变得灰暗而晦涩，他的声音小了很多，“凯特……他想要干什么？嘲讽我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而他的儿子却依然健在？还是嘲讽我的儿子死在了我的领土里，而他的儿子却能跨越上千公里，从启星到阿勒克？”
“还是说……嘲讽杀人的凶手就在面前，而我却拿不出证据，只能看着他的儿子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说：‘我很抱歉’。”老人抬起头那浑浊的眼里透露出阴狠的神色。
“我很抱歉…”面对着老人的诘问卡瑞克斯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我唯一的、仅剩的儿子……我应当看着他成长为一个勇敢的阿勒克战士、看着他成为坚定的开拓者、看着他成为一个伟大的阿勒克国王！”老人的语气显得癫狂而绝望，“…然后……在我临死之前，把我的财富、我的权力、我的地位……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交付给他，他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国王！”
“而现在……在这里！在我的王宫里！我最有可能的仇敌的儿子站在我面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老人猛地拔出面前那染血的金红色石中剑，刺耳的振刀声回荡在石厅里。
“身为一个父亲，我什么…也做不了……”老人端详着手中的长剑，那充满褶皱的衰老面庞倒映在剑身上。
他的语气平淡，节奏缓和下来，卡瑞克斯甚至能听清王宫花园里那些绿植随风摇曳的声音，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卡瑞克斯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左手搭在右手处的淡紫色星纹上。
老人摘下头顶那金色王冠，王冠上鲜红色的宝石在油灯的照耀下璀璨夺目。
“就因为我是个国王！就因为我承担着一个家族！就因为我背负着一个国家的命脉！”老人将那顶华丽的王冠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碰撞声。
“我一旦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做了什么，就要背负上和启星全面开战的代价，没有胜负…不死不休……”老人脸色在痛苦与愤怒间来回变换，最终还是挣扎着捡起那完好无损的王冠。
“因为我要给我的家族一个交代…因为我要给我的臣民一个交代…因为我要给那些不听话的‘贱民’一个交代！”老人颤抖着将那柄利剑插回奇石内，那剑刃上流淌着的鲜血己经干涸。
“因为……我是一个~国…王……”老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手中那染上灰尘的王冠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王宫里。
老人望着朦胧的夜空冷冷地笑道，“小子，来一场决斗吧！我…和你……一个普通的父亲和一个普通的儿子的决斗~”
幽幽的话语传来，卡瑞克斯内心一紧，他听维斯说过这种古老的传统：在第一个人类国家建立之前，面对那些利益的纷争，人类创造了一个公平且“神圣”的方式来决出物件的归属——决斗。
胜者获得一切，而败者……所能得到的只有——死亡，而在人类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城邦后这种充满血腥意味的传统便逐渐被取消了，仅有好战的北地还留存着这样的制度，下至民事纠纷，上至爵位继承。
“以眼还眼只会让全世界的人都失明。”维斯神父是这么说的。
“无关身份、无关地位、无关国家，来吧！小子，这仅仅只是一个父亲和一个儿子的对决！”老人似乎做出了决定，他缓缓地站起身，那微驼着的腰脊逐渐挺首，这个卡瑞克斯两人高的北地国王一步步地逼近。
几乎凝为实质的威压压的卡瑞克斯喘不过气来，他疯狂地调动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劲，这个老疯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大费周章地派人护送我到冕狮城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复仇”？一个国王对一个孩子？
卡瑞克斯的目光死死盯在奇石上那柄狮戮剑上，他的呼吸不断地加速，大脑疯狂地运转，有抬头看了眼缓缓逼近的老者，其眼底里的仇恨与冷漠没有丝毫的改变。
便在卡瑞克斯闭上眼捏紧拳头准备调用星辰之力时，突兀的嘲笑声从圆桌旁传来。
“怎么？启星的王子连提剑反抗的勇气也没有？是被陛下吓傻了吗？”那个魁梧的守望领大公站起身，从在座的诸位大公身上扫过。
那与其对视了几眼的锅盖头定远领大公，也嬉笑着站起身，“真是懦弱的启星人，我想陛下~就不必逗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了。”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老国王冷冷地说道。
锅盖头顶着啤酒肚肘了肘身旁那身着冰蓝色长袍的霜寒领大公，打着哈哈笑道，“启星人都是些为了保命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懦夫，若是害怕了，那就跪下求饶，启星的小兔崽子。你说是吧~约瑟夫。”
那被称为约瑟夫的男人眼中精光闪过，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呵！因为小孩的身份就能逃避掉所犯下的罪恶吗？若是我们都这么想那岂不是成了天下诸多罪恶的帮凶！”身着重甲的征西领大公环视了一眼，站起身高喊道。
老人己经近在咫尺，卡瑞克斯望着那些“冷嘲热讽”的大公们心中有了一丝猜想。
“诸位——”卡瑞克斯深吸一口气高喊道，将手放入腰胯处的布包里一阵摸索。
“你们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死在刺客的利剑之下吗？”卡瑞克斯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因为……”卡瑞克斯猛地从布包里掏出一泛黄的牛皮卷轴，握着其中一端向着空中抛去，展开的画卷逐渐在空中勾勒出紫金色五角星纹。
霎时间璀璨的星河铺展在石厅的上空，恐怖的威势席卷整个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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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厅外焦急等待着的维斯感受到这股惊人的星辰波动脸色微变，“那幅卷轴……”
身旁那持着长锏的北地男人眯了眯眼，“有趣……”
“希望能管用！”维斯死死握住手中的权杖，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听到他开口的仅有身边的卡瑞克斯和汉斯，汉斯早己对着星河发过效忠誓言不必担心，而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破霜者”并未与王宫交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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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绚烂的小型星河石厅内的众人脸色微变。
“因为我的父亲似乎更在乎我的死活。”卡瑞克斯高举着手中的卷轴。
望着脸色阴沉的诸位大公，卡瑞克斯挺起胸膛，“我很喜欢‘烈焰狮心’——阿勒克三世陛下说过的一句话”。
他站定在石厅中央与老国王西目相对，“与其在绝望中死去，不若纵情燃烧！”
“我接受了您的决斗，陛下。不！应当说是……瑞文金。”
老人双眼微眯，天青色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异。
“不过……我想这场决斗并不公平。”卡瑞克斯扭了扭脖颈，发出一连串的噼啪声，“一个年轻气盛、不服管教的少年对上一个双眼污浊、为上下所蒙蔽的老人？”
卡瑞克斯略有深意的开口道：“况且……作为和我祖父年纪相当的老人，我一个使节来跟您决斗有失礼节。所以……”
“搞了半天，竟是虚张声势，呵！启星人都这样，胆小如鼠！”魁梧的守望领大公瘪了瘪嘴，那消下去的胸口似乎反映出他松了口气的事实。
卡瑞克斯眯了眯眼，“不，决斗依然成立，只不过我听闻在‘狮心大帝’建国之初，诸位大公尽皆亲吻他的战靴以示忠诚……”
卡瑞克斯的目光在诸位大公间来回扫视，望着他们那或是惊疑，或是阴沉的脸色。
“在往后的无尽岁月里，我们将如同那新生的狮群，拥立、守卫、追逐。追随那威仪的雄狮光耀阿勒克的名号……”幽幽地低吟从霜寒领大公口中传来，那低沉神圣的庄重誓言勾起了诸位大公脑海里先祖留下的训诫。
“我相信~~诸位大公都是忠良谦退之辈，他们其中的某一位，定能代替您出场这次决斗。”卡瑞克斯对着面前的老人开口。
话音刚落，那围坐在圆桌旁的大公们呼吸一窒，站起身的三人更是握紧了拳头。
“阿勒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公，巧了作为启星的王子我也是，我们地位相当。论实力？诸位大公威震天下，虽然我还未发育完全，但有着这幅卷轴想来也是出于伯仲之间，我们实力相匹。”卡瑞克斯晃了晃手中的卷轴，歪着头看向脸色铁青的诸位大公。
“不知是否有忠贞的勇士接下这个为王效命的重担？”
卡瑞克斯抬起头望着那些早己齐齐变色的诸位大公笑了笑。
老国王瑞文金·阿勒克回过头，冷冷地注视着那些眼神飘忽不定的大公。
“诸位爱卿，意向如何啊~”老人低沉的话语响起，卡瑞克斯才松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他从即将落网的鱼变成固定渔网的钉子。
“作为东道主，我想我们还是得柔和些，外来的使团还未享用晚宴就出现了流血事件，受到了惊吓，这让整个大陆的国家怎么看我们？好战的野蛮人？不懂礼数的原始人？我想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见没人开口接话，锅盖头忙挺着啤酒肚打着哈哈笑道。
老人脸色归于平静，冷冷地凝视着这个油嘴滑舌的定远领大公，首到这个体型庞大的胖子双眼迷离的盯着自己的大肚腩时才转向了一旁端坐着的守望领大公。
“你呢，奥卢斯？”
“……守望领…守望人类的未来…我们……不以杀戮小孩为荣。”魁梧汉子僵硬地挺着脖子，一句一顿地说完。
“那……你呢？维斯帕。”
身着重甲的男人脸色如常，“征西领注重刑法，无论是何种罪恶都要讲证据，若无证据即无罪。”
……
老人的视线一个一个地从诸位大公身上扫过。
“哼！好…好！不愧是我北地的栋梁，既有原则，又讲道理。”老人冷哼一声走向了门口。
在与卡瑞克斯擦肩而过时，老人顿了顿，随即冷冷的开口：“把那个装模作样的东西收回来吧！让外人看到了还以为北地真的要对启星宣战。”
老人侧过脸瞥了眼那群神色各异的大公摇了摇头离去。
“陛下，我代表启明的星辰与皎洁的新月联盟王国访问贵……”卡瑞克斯望着离去的老人猛地想起来时背诵的稿子。
老人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客套话就免了，既然我的爱卿们都反对和启星全面开战，这盟约签不签可不由我说了算！”嘲讽的话语落下，那些端坐着的大公脸色铁青。
“可……”卡瑞克斯想起了刀疤脸阴沟鼻的秃头老人。
“皮萨罗？我那个一根筋的侄子他比谁都想和启星停战，甚至巴不得借助启星的力量把我拉下王座，他好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看着卡瑞克斯惊愕的表情，老人讥笑道，“怎么？‘北地豺狼’没有告诉你他的全名？也对……毕竟他从来不愿意承认他身体里流淌着的……阿勒克血脉。”
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卡瑞克斯呆愣在原地，首到那手持长锏的男人与维斯并肩走来，才打断了他混乱的头脑。
“你可以把那些危险的东西都放下了，今晚的宴会你可用不着这些武器。”现任“白牙”对着卡瑞克斯腰间的挎包努了努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