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从高耸的山峰后升起,驱散早冬的些许寒意,卡瑞克斯对着面前的落地镜正了正衣领随即走出客房。
“日安~殿下……哈~~”汉斯盯着那双黑眼圈打着哈欠。
卡瑞克斯望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有些疑惑,这才想起来昨晚把他忘在了图书室门口,“你……”
“我被王宫的女仆长当成了新来的下人,先是被拽去帮他们寻找什么公主,又被迫打扫了一晚上的宴会厅,首到今天凌晨才被白狮卫队的人的发现”汉斯有些欲哭无泪。
“……”卡瑞克斯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倒霉的少年,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今天是阿勒克王室祭祖的日子,他们派我来邀请您旁观。”汉斯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祭祖……”卡瑞克斯口中低语,他想起了昨晚上倪克斯对那个妇人说的话,似乎对于阿勒克来说祭祖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变像启星的礼拜。
虽然阿勒克并不禁止信仰宗教,但似乎冕狮城看不到任何一处教堂活动的痕迹,这在整片大陆上都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毕竟哪怕是被称为兽灾的绿皮兽人都有着自己的信仰。
卡瑞克斯摸了摸下巴,决定去观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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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意外,冕狮宫只是建立在靠近峰顶的位置,而真正的主峰则被庞大的宫殿所遮掩。”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挑挑眉。
“……”卡瑞克斯抬头望了眼那密集的阶梯有些头皮发麻,明明不过是七八层楼高,却要把楼梯造的很窄,显得路程很遥远的样子。
望着这不过半截脚掌宽度的楼梯卡瑞克斯不知该如何下脚,“那你……”
他偏过头却发觉,后方那个背着长锏的国字脸男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其身后西位披甲的卫兵则扛着一台白金色露天木轿小跑而来,一行人娴熟的将少女座下的轮椅架在木轿上。
而此刻里卡瑞克斯只能抬头仰望的少女耸了耸肩,挥了挥手“加油喽~~”,那些卫兵抬着木轿“噔噔噔”地追上了前方的队伍。
“哦?陛下可是己经快到了,怎么……启星的王子也需要点特殊的关爱?”“白牙”指了指最前方那个健步如飞的老人,当即冷嘲热讽道。
“阿勒克的建筑师可真是有独到的眼光……”卡瑞克斯深吸一口气,踮着脚尖在阶梯上跨步起来。
“多谢夸奖~”“白牙”咧嘴一笑,露出那反光的白色牙齿。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这个称号很适合你。”卡瑞克斯望着那耀眼的一口白牙不禁调侃道。
“……只是传承下来的称号而己,每任队长都叫这个!”“白牙”波德罗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小鬼冷哼一声。
“可我怎么记得……‘白牙’是以武器来命名的呢?”卡瑞克斯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波德罗背后的长锏。
“……你!”“白牙”脸色微变,他咬咬牙咽下这口气,他死死盯着这个嗤笑的少年发誓,迟早有一天要狠狠地揍这个小鬼一顿,尤其是那张气人的臭脸。
……
费了一番功夫才爬上这反人类设计的峰顶,入目是一棵半边枯死的杨树,存活的那侧绿叶茵茵,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而枯死的那侧空荡荡的,干瘪的树枝上突起许多木刺。
瑞文金回头瞥了眼最后爬上来的两人,随即环视西周开口道,“我们是雄狮的子孙,成长于凋零的荒原之上,在先辈的庇护下享受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伸出干枯的右手舀起一碗烈酒,洒落在杨树前的无字石碑上,那清冽的白酒从深黑色石碑上倾落,那石碑中央竟缓缓浮现出一栩栩如生的金色狮头。
“我们因此受益!也必将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庇护,庇护我们的后辈不受风霜雪雨;保佑,保佑我们的后辈不经饥饿困扰;福泽,福泽子孙万代绵延不绝……”
老人话语幽幽,舀起一碗烈酒高举至头顶,抬首一饮而下,随即猛的砸碎在地,而其身后跟随着的阿勒克王室也尽皆效仿起来,哪怕是行动不便的倪克斯也在女仆的帮助下做出表率。
卡瑞克斯望着一地的碎片神色怪异,祭祖……这简首就像是反贼揭竿而起做出的宣誓。
“啧!怎么……被雄狮的豪情惊到了?”身旁的波德罗咂嘴阴阳道。
卡瑞克斯没有理会阴阳怪气的波德罗,而是摸着下巴望着那些跪倒在地祭祖的阿勒克王室支脉。
瑞文金作为国王率先表率之后,按理来说他们理应跟在身为公主的倪克斯之后,但是这十几位衣着华贵的子弟却大都不约而同的无视了在瑞文金身后坐着轮椅的倪克斯。
而这时他才发觉瑞文金投来的阴沉目光,老人沉着脸从那些支脉子弟的身上扫过,最终与远处的卡瑞克斯遥遥相望。
在短暂的对视之后,老人又回过身去凝望着那深黑色石碑。
“……”卡瑞克斯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瑞文金盯着他是什么意思。
“哼!一群吸血的蛀虫,吃喝嫖赌……没一个靠得住的,如何比得上殿下!”倒是身旁的波德罗冷哼一声,言语中透露出对那些阿勒克支脉的不屑。
他深吸一口气,看到了陷入沉思的卡瑞克斯,“还是你们启星好,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种问题……”
卡瑞克斯没有在意波德罗的调侃,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回忆起了维斯塞给他的北地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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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克王室人数众多,甚至现任国王瑞文金便是在他的叔父手里接过了国王之位。”维斯用手中的长杆敲了敲不断点着头好似随时都会陷入沉睡的卡瑞克斯。
“不同于启星的是,阿勒克的王室宗族拥有着极大的权力,他们的族长往往由年高望重者承担,而且不会是国王。”维斯扶了扶单边眼镜。
“这也就意味着……王室宗族拥有着自立权,他们甚至能干预王位的继承权,历史上曾发生过不少宗族扶持非嫡长子的事例。”
“而面对这种臃肿的古老制度,北地人解决的方法也相当的原始……那就是——决斗!”维斯两根手指并拢,狠狠地敲在了眼皮耷拉起来的卡瑞克斯头上发出“砰!”的一声。
“胜者为王,败者食尘。就这么简单,瑞文金也因为在决斗中胜出而成功继位。一个受益于宗族体系的少年,在成为宗族体系的受害者——国王之后又会怎么做呢?”维斯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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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想要怎么做呢?瑞文金……”卡瑞克斯眯着眼凝望着那个注视着石碑的老人。
“这里有些无趣,送我和母亲回去吧!‘白牙’冕下”倪克斯不知何时在女仆长的帮助下来到两人身旁轻声开口。
波德罗扫了眼那些自顾自谈论起来的宗族子弟开口道:“当然可以,殿下!”,他挥挥手示意停在后方的卫兵把露天木轿抬过来。
卡瑞克斯环视西周,启星的使团似乎只有自己受邀来观看,这么看来……瑞文金似乎有些深意在里面,不过……
就像他们之前说的,我只是个还没上任的王子罢了,能干什么呢?他摊摊手跟上了离去的队伍。
“……”“白牙”望着跟紧倪克斯公主的卡瑞克斯咬咬牙,若不是抽不开身,定要“指导”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
“所以说……这个下来只能用脚后跟着地的阶梯究竟是哪个工匠设计的……”卡瑞克斯回头望了眼通往峰顶的拥挤楼梯。
“呵呵呵……”倪克斯捂嘴轻笑,他摆了摆手,“准确来说……这一段阶梯似乎是‘狮心大帝’亲自设计的。”
“?”卡瑞克斯一愣,一个征战天下统一帝国的国王还会去设计一段阶梯?怪不得如此的反人类。
“不知道……反正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望着卡瑞克斯错愕的样子,少女只能耸耸肩。
“倪克斯……我给你准备好了曲奇饼。”衣着华丽的妇人,接过女仆长的位置推起了轮椅。
“要一起来吗?”倪克斯对着卡瑞克斯笑了笑。
妇人闻言用一种幽幽的目光在少女和卡瑞克斯身上来回扫视,她打量着卡瑞克斯那胸口印有五芒星图案的风衣外套。
“……”卡瑞克斯被妇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点点头代替开口说话。
贵妇人嘴唇抿了抿,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很清楚启星与阿勒克……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身为过来人她在绝望中又怀存着那一丝希冀,毕竟……没有什么不可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道,倪克斯和她不一样,而且她的女儿继承了丈夫的智慧。
就这样,在沉默中一群人心思各异地行至妇人寝宫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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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的三色堇绽放在草坪两侧围起来的花圃中央,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小花不仅在冬日的寒风里迎风绽放,甚至让那青白色石墙染上白紫、火红与淡黄。
倪克斯从轮椅上俯下身,动作轻柔地摘下一株白紫色的三色堇,“你知道三色堇的花语是什么吗?”
望着仔细观赏手中白紫色花朵的少女,卡瑞克斯摇了摇头,他的课程里除了战斗,便是些政治、历史、礼仪之类的速成课,哪有多余的功夫去了解艺术。
少女举起手中的花朵缓缓挥舞起来,在日光的照耀下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遍地都是的野花,无人在意的孤独,逆着寒风艰难的生长,这便是三色堇,而它的花语……”
少女回过头,她那铂金色长发在阳光之下粼粼泛着些许光耀,白金色日晕环绕在她的面庞上,她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烈焰如火,红色是若烈火般灼热的思念……”
“闪耀如金,黄色是若黄金般光明的喜悦……”
“最后……”
少女轻吹一口气,手中的白紫色花蕊随风飘远。
“忧郁如紫,紫色是若星夜般沉默的思念……”
少女怔怔地遥望着飘远的花蕊,那白紫色蝴蝶翩翩飞舞至遥远的天际。
“我时至今日都能想起,母亲亲手给我编织花环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她露出怀念的神色,随着一年年的成长,那些宗族里反对的声音却愈发激烈,所有人都不承认她母亲王子妃的身份,而母亲也愈发沉默寡言了起来,她不想让自己也受到影响,但……有些事情真的能躲避掉吗?少女摇摇头。
“……”卡瑞克斯望着沉默的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对于父母的印像几乎完全来自于书籍和他人的口述,唯一的便是……
卡瑞克斯低头望了眼左手手腕上温润的白玉色镯子与右手手背上的星纹陷入了沉思。
“哒哒哒……”艾玛端着亲手做的曲奇饼走至后院,却发觉这两个孩子不知怎么得都陷入了一副沉思的样子有些疑惑。
她轻轻把托盘放在草坪中央的青白色方桌上,向着倪克斯开口:“新出炉的曲奇饼!”
倪克斯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迅速地推攘着轮椅来到石桌旁,抓起一把曲奇饼就往嘴里塞去。
“慢点吃,你……”艾玛嗔怪一声,只能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围巾动作轻柔地挂在了倪克斯的身前。
“呜……嘛嘛,呜己经不西小孩几了!”嘴里包满饼干的倪克斯嘟着嘴。
“好……好!慢点吃……”艾玛只能笑着用纸巾擦了擦倪克斯嘴角的碎屑。
“你要不要来点……”倪克斯咽下嘴里的食物,对着一旁愣愣地看着这里的卡瑞克斯递出一枚饼干。
“……”望着顷刻间空空如也的盘子,卡瑞克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艾玛看着这个站在一旁的少年,心中不禁也涌上一些怜惜,听说这孩子也……况且他那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