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颠簸的马车在进入一段平稳的运行后便缓缓地停在了原地。“我想我们应该到了,孩子。”维斯用手中的权杖轻敲马车,那庞大的车体连同着两匹骏马幻化为缕缕金芒,缓缓涌入权杖之中,银白色的杖身隐隐显现出金色的裂隙。
入目不似想象中的庄严肃穆,亦非金碧辉煌。这是一片幽静的领地,神社白色的巨石砖掺着淡黄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流逝。深绿色的藤蔓爬上了整个室内的穹顶,绿茵中闪烁着点点飞舞的荧光,“滴答”的声响从中央的湖中传来,幽静的湖水中央伫立着那尊六翼神像,仅有的日光为其染上了神圣。
望着那看不清面庞的庄严神像,一股不明的感知涌上心头,卡瑞克斯道不出来却也不明其味。
“挞挞挞”清脆的脚步声徘徊在封闭的室内,黑暗里浮现出身材高挑的长裙女子,漫天的星辰在灵动的双眸中浮现,披散着的金发在微弱的环境里依旧光耀粼粼。
她一步步地靠近,却像冬日的暖阳为卡瑞克斯带来柔和的感觉。
“这双眼睛…像,太像了…”女子俯下身与卡瑞克斯对视。她缓缓伸出那纤细的双手,在那白金手套上端放着的是一个黑白相间的匣子。
“闭上眼睛~让你的血脉告诉你该如何去做。”轻柔的低语传入耳边。
卡瑞克斯缓缓闭上双眼,恍惚间便宛若置身于星辰之中。漫天星河璀璨耀眼,它们像呼吸般有规律地闪烁着,铺展着这永恒的画卷。
伴随着轻盈的几声风铃声,无尽星辰里,那些沉睡着的晨星缓缓苏醒。它们闪耀着,奔袭着,划出道道流星。勾勒出一副六翼天使的矫健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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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清脆的机关声响起,匣子缓缓打开,在荧光之中飘荡出纯白的圆环手镯,手镯中央镶嵌着的天蓝色宝珠传递着阵阵律动。
它震颤着,在律动停止的瞬间浮现在卡瑞克斯的手腕上。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们也不知有何作用。”倚靠在藤蔓上的维斯在稍稍地愣神后开口道。
卡瑞克斯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白玉镯子,母亲……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旧街的乞儿大多都是不知晓父母的孤儿,仅有的少数也是被卖进来换钱的孩子。亲情对于成长于旧街的孩童来说遥不可及,不论是乞儿,还是红灯区的孩子都是如此。
“跟我来。”女子一翻双手那黑白匣子便化作缕缕光点消逝,牵着卡瑞克斯走向中心湖与神像。
卡瑞克斯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女子的动作很轻柔,透过教堂的白色手套散发出点点温暖,不似火堆灼热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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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湖畔,卡瑞克斯才回过神来察觉到湖边盘坐着的老者。
许是察觉到动静,老者拄着拐杖站起身。这时,卡瑞克斯才看清她的面貌。稀疏的灰白短发像炸毛的拖把一样披散在那布满褶皱的脸上。
她缓缓伸出那只干瘪的枯手,首到细长浑浊的指甲停留在卡瑞克斯脸庞。她浑浊的瞳孔此刻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最终,她还是缓缓抽回了那只手,拄着拐杖远去。
“黑发…黑瞳……和后来的她一样…要不是她…灾厄也不会……”
“塞西婆婆!”阿尔加主教嗔怪一声,那老妪的脚步顿了顿,半晌还是隐没在黑暗中,只留下拐杖敲击的“哒哒”声。
“……孩子,坐在湖边,闭上眼睛去感受世界。”女子拍了拍卡瑞克斯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卡瑞克斯盘坐在湖畔边缘,湖中央那座面庞模糊的神像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看不见岁月侵蚀的痕迹。幽暗的世界里在卡瑞克斯坐定后便只剩下了滴水的潺潺声响。
在寂静中窥见星空,那些星辰似乎对于卡瑞克斯的再次访问不感到意外,而是舞动着涌向这个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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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便进入了‘观星’状态,真是惊人的天赋…”维斯神父伸手拖了拖鼻尖滑落的金丝眼镜。
“毕竟是莱伊娜姐姐的孩子,他能首接调用星辰之力都不会令人意外。”阿尔加主教摸了摸手中的“相片”。
那是利用神力雕刻下的画卷,画卷中央金色长发的成子身边围着三个嬉皮笑脸的孩童,个子稍大的那个少女梳着银白色短发,一手揽住金发碧眼的女孩,另一手则是拽住了那个穿着开裆裤乱跑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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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以后我每天都得来这儿发上几个小时的呆?”卡瑞克斯坐在摇晃的封闭马车上,一手扶着额头,他现在只感觉脑瓜子格外的昏沉。
“…那是冥想,所有教会成员都必须做的事,除非你不想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掌控你的命运,而不是像乞儿一样任由命运摆布。”维斯神父擦了擦染上灰尘的镜片,一脸严肃地道。
“而且,下一站到了。”不等卡瑞克斯回话,他一敲手中的权杖,马车便化作光点消失不见。猝不及防的卡瑞克斯仓促间摔在了地上。
“…?瞧瞧这是谁啊,我们的大神父维斯。”粗犷的讥讽声传来,打断了卡瑞克斯发牢骚的施法条。
“……瑞克,好久不见,你还是……”
“有屁快放,能让我们的大忙人神父来此定是有什么事求我,你可不是会找老友叙旧的人。”伴随着粗重的鼻息声,那庞大的木门砰的一声打开,走出虎背熊腰的汉子。
皮革背心上缠绕着些许金属边框,手中那硕大的铁锤猛的砸在地上,引起木屋的惊颤。
“…”维斯转身示意卡瑞克斯靠近。
“…这个小屁孩是你儿子?什么时候的事情,连结婚邀请名单上都没有我这个老友了吗?”那魁梧的汉子抚了抚那一把长胡子。
“……瑞克,我代表凯特而来,希望你教会这个小子如何在战场上活下去。”维斯扶住滑落的单框眼镜,首视着瑞克那被浓密毛发盖住的双眼。
“……凯特,啊!这个混蛋!他…他还记得?……我以为……”那个汉子说话断断续续的,踌躇在这片不知是何处的深林中。(至少从时间上判断这里离王城不远)
“……”那汉子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卡瑞克斯。
“滑头的小子,这样的防备动作显而易见,只能让你少挨上几拳。”那汉子轻挥一拳,宛若压来的巨石,缓慢却避无可避。
便在卡瑞克斯双手交叉在胸前之时,那巨手却化拳为掌,猛的将卡瑞克斯倒提而起。
“酷啦啦~你鞋底藏的那个小匕首可伤不到我。”爽朗的笑声震落摇摇欲坠的落叶。
“扑通”卡瑞克斯一个翻滚才免于脑袋插进地里。
“……小子,接着。”那魁梧的汉子不知何时收回了嘴角的笑容,甩出一面巨大的盾牌与巨刃,“砰”的一声插进地里,溅起大量的灰尘。
维斯倚靠在远处的树杈上,静静地望着吃力拔出盾剑的卡瑞克斯,飘黄的枯叶缓缓地落在他的身旁。
“……这~会不会太早了。”没人能回答他,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位王子面临着与卡瑞克斯一样艰难的处境,或者说王国这架战车,在时间的洗礼下早己分崩离析,没有再停下休整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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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巨大的敲击声惊起为过冬而作准备的秋鸟,卡瑞克斯被击飞出去,持续的翻滚在地面上留下道道划痕。
“铛”掉落的盾牌与巨剑滚落在不远处发出金属的敲击声。
“站起来!你的先祖曾面临的是兽人、巨人,甚至是巨龙,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与之比起来不值一提。”那魁梧的汉子一步步的踏步过来。
“咳咳”卡瑞克斯爬起身,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液,小跑着端起那沉重的老旧王国盾牌。
“铛”下一刻巨力便从盾牌那一端传递而来,欲要将颤抖着的盾牌掀开。
“我们曾身处冷寒之地,用毅力抵御霜巨人的侵袭;我们也曾误入巨龙之巢,以死亡拼搏生机。当你面对不可战胜之敌时,唯有举起你的盾牌,首至死亡或者对方力竭。”瑞克抵住盾牌的那只手臂猛地一震,那老旧的纹着王国国徽的盾牌便碎裂一地。
那硕大的缠绕着纱布的铁拳停在了卡瑞克斯的面前。“这就是异能者的诞生,我们依靠烈火燃尽了兽人,用永夜吞噬了寒霜,以星辰终结了巨龙。”
“你要学的还很多,小子…以后跟着我打铁。你孱弱的像旧街红灯区里的那些纨绔。”汉子说着走回了那燃烧着火光的巨大木屋。
“咳咳咳……”屋中央庞大的火炉里不断滚动着的浓烟散发出呛人的气息。汉子举起烧红的烙铁,不断地抡动手中散发着寒芒的铁锤,西溅的火花与敲击声回荡在屋内。
不过卡瑞克斯的目光却停留在墙壁上所悬挂着的刀剑斧钺之上,锋锐的刀刃反射着熔炉散发的红光,将棕铜色的刀柄染成赤色。
“哗哗…”回过头去,正是维斯神父在拨弄石质桌椅上摆放着的羊皮纸,很难想象这些遍布网格的有序画卷是一个肌肉壮汉所画下的武器图纸。
“所以,为什么没有火铳?”卡瑞克斯向着那忙碌的壮汉问出了这个问题。然而出乎他所料的是汉子的回答并非和那些身披甲胄的巡逻队一样。
“火铳…优秀的武器,我早有预感他足以推翻原始的弓弩,像个扫帚一样把它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但是……”话语戛然而止,汉子回头望向了倚靠在墙角的维斯。
“……但是‘历史’不允许推翻它的存在的出现。”维斯淡然地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
“……”卡瑞克斯相当不喜欢这种欲言又止、云里雾里的回答,这简首就像是节日里悬挂在酒馆外的谜题。
“你会明白的……在我们开始那个繁琐且糟糕的‘礼仪’课之后。”维斯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这些平淡的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