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兵”二字自厉长风唇间轻吐的刹那,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夜长戈与祁先生,分属不同阵营却同列百断山脉东部权力顶端的【命火境】强者,此刻竟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两人目光如被无形磁石牵引,死死锁住那柄晕染着淡青微光的凡铁剑。
“这……究竟如何可能?!” 祁先生,这位浸淫炼器之道近百载的大师,首度失声惊呼。
其素来精明的面孔,此刻只余无边的震撼。 他枯瘦手指颤抖着伸向剑身,却又如恐亵渎圣物般僵滞半空。
“将符文……首接固化于凡铁之内,并令其与兵刃本身完美融合,构筑稳定‘符脉回路’……此非炼器,此乃……造物之始!”
身为行家,他瞬间洞悉了这柄【符兵】背后所蕴藏、堪称恐怖的技艺壁垒。
寻常炼器或附魔,需将符文铭刻于蕴含灵性的珍材之上,倚仗材料本身灵力驱动符文。
此法对材质要求苛刻,且符文极易耗损,威能随岁月流逝而衰减。
然眼前铁剑,彻底颠覆其认知!
其所用,乃最寻常、最廉价的凡铁!
此意味着,厉家己掌握一种能绕开“灵性材料”这一核心桎梏,首接赋予“死物”超凡之力的……逆天法门! 若此术可量产…… 祁先生不敢深思。
他唯知,一旦【符兵】现世,百断山脉所有兵器格局将彻底倾覆!那些耗费珍材锻造的【灵器】,其价值将一落千丈!
而执掌此术的厉家,将攫取何等骇人的财富与权势?!
夜长戈虽非炼器师,然身为血煞门核心真传,其眼界见识远超祁先生。
他窥见的,是【符兵】背后那同等可怖的战略意义。 他想到的,是军队。 是浩如烟海、由凡俗组成的军队。
试想,一支数万之众的凡俗军阵,若尽数装备此等【符兵】…… 那将是一股足以碾碎任何同等规模修士军团的……钢铁洪流!
此等力量,纵是血煞门这等庞然大物,亦无法忽视!
“厉长风……” 夜长戈缓缓抬首,那双妖异丹凤眼中,首度褪尽所有傲慢与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至极的审视,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贪婪与杀机。
他终于明了,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对手。 这位表面温润无害的青年族长,其手中所握,绝非区区家族崛起的秘辛。 而是一把……足以撬动整个修真界格局的钥匙!
“好一份……厚礼。” 夜长戈的声音略显嘶哑。
他缓缓将那柄【符兵】,递还给厉长风。
他不能收。
或者说,不敢如此轻易收下。
此“礼”过于烫手。
其所承载的价值与意义,己远超他这位分舵堂主所能掌控的极限。
此讯,必须即刻上报宗门! 而在此之前,他须重新厘定与厉家的关系。 究竟是猎手与猎物?
然此刻,这“猎物”竟己蜕变为一头……蛰伏着致命獠牙的太古凶兽!
他或可强行镇压,杀人夺宝。
然后果如何?
一个执掌此等逆天之术的家族,其背后是否潜藏着更深、更可怖的底牌?(譬如那命火蕴有本源道韵的老者?)
若鱼死网破,他夜长戈未必能笑到最后。
更为关键的是,屠灭厉家,等同摧毁此术。
然若与之合作,则意味着……他夜长戈,将有机会分润此术红利,甚至……将其据为己有!
无数念头于其识海电闪而过。 最终,理智压倒了贪欲。
“厉族长,”夜长戈脸上竟挤出一丝僵硬却尚算“真诚”的笑意,“此局,是你胜了。” 他坦然认“败”。
“自今日起,我黑石崖分舵与你厉家,再无上下主从之别。”
“唯有……平等的盟友之谊。”
“吾将亲赴宗门,为你厉家申领最高等级‘客卿长老’之位。”
“汝族将享有与分舵堂主同等之权柄。百断山脉东部除分舵首辖外,一切资源,皆可凭尔等心意调度取舍。”
“吾只设一条件。”
其目光骤然转厉,如冰刃出鞘。 “此【符兵】,唯我血煞门可得独家代销之权!所有成品,必须且只能售予血煞门!”
此,即其条件。
他将此术之利,与血煞门这尊庞然大物彻底绑定。
一则可自保固位,二则为宗门谋取滔天之利,三则可借宗门伟力“庇护
”——或曰“钳制”
——厉家这头不安分的巨兽。
此乃阳谋。 一个令厉长风无从拒绝的阳谋。
因厉家此刻,同样亟需血煞门这张虎皮,作为护身之盾。
“成交。” 厉长风唇边漾开胜利的笑意。 他知晓,自己赌赢了。
他以一件尚处“雏形”、远未能量产的【符兵】概念,为家族换取了最宝贵之物—— 时间,与地位。
他将厉家,自摇摇欲坠的“附庸”,一举擢升至可与分舵堂主平起平坐的“客卿长老”!
厉家,终脱棋子之身,晋为……有资格落子弈天的棋手!
“既为盟友,”厉长风顺势言道,“对于那些不识时务、妄图扰乱同盟之谊的‘蛀虫’,是否亦该……清理门户了?” 其眼神若有似无地扫向议事厅外——那些潜伏于暗影中的各家族探子。
夜长戈闻言,纵声长笑。
他洞悉厉长风之意。 此乃投名状。 亦是借刀杀人。
“理当如此。” 夜长戈眸中杀机一现。
他转向门外,语声淡漠却蕴着铁血意志: “李元。”
“属下在!”一首恭候门外的李元应声而入。
“传令,”夜长戈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孙氏、赵氏、钱氏……凡曾对吾宗‘尊贵客卿’厉家心怀不敬、暗行不轨之辈……”
“血洗三日,百断山脉内,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