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苏洛，目光似乎穿透了车顶，投向了虚无的夜空，像是在思考一个关乎人类起源的终极哲学问题。
几秒钟后，那短暂凝固的冰雕面具终于松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似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毕生忍耐力，对着前排，用一种极其平稳、平稳得甚至有些诡异的语调，清晰地吩咐：
“改道。去老城根儿夜市。”
“……”
司机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自己的听力？
“顾先生？去……夜市？”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仿佛老板刚刚说的是要去炸月球。
“嗯。”
顾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回应，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回椅背，不再看苏洛。
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跳动的太阳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绝不平静的波澜。
“是……是！”
司机不敢再多问，方向盘猛地一打，性能优越的黑色轿车在空旷的午夜街道划出一个流畅的弧线。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朝着与高档私人诊所截然相反的方向——
弥漫着烟火气和廉价霓虹的老城区。
苏洛满意了。
她的血盆大口离开了真皮座椅，说实话这破玩意儿她根本不爱吃，难啃。
顾衍也长长地、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
苏洛也瘫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感觉人生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盼头。
卤煮！
热腾腾、香喷喷、油汪汪的卤煮！
大肠！肺头！火烧！
浇上浓浓的蒜汁！
撒上碧绿的香菜！
胃里的馋虫被彻底唤醒，疯狂地扭动起来，连带着手腕的疼痛和浑身的疲惫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车子在寂静的午夜街道飞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从冷清的豪宅区逐渐过渡到充满生活气息的老城区边缘！
路灯的光晕变得昏黄温暖，路边的店铺大多己经打烊，但依稀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食物香气。
终于，车子拐进一条灯火相对通明、即使在午夜也人头攒动的狭窄街道。
空气瞬间变得嘈杂而鲜活！
各种食物的香气霸道地混合在一起——
烤串的孜然焦香、炸臭豆腐的奇异浓烈、麻辣烫的辛香滚烫……
最终，一股极其浓郁、极其霸道、混合着厚重卤香、脏器独特风味和蒜泥辛辣的独特气息，如同王者般，压倒了其他所有味道，精准地钻入我的鼻腔！
是它！就是它！
苏洛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坐首，鼻子贪婪地翕动着，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一个亮着暖黄色灯泡、冒着滚滚白色蒸汽的简陋摊位！
摊子前支着几张油腻腻的小方桌和马扎，三三两两的食客正埋头大快朵颐。
“那里！就那家！快停！”
苏洛激动地拍打着车窗声音都变调了！
司机在顾衍默许的眼神下，艰难地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下。
车还没停稳，苏洛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光着一只脚丫子就要往下跳！
“鞋！”
顾衍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洛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脏兮兮的光脚，又看了看夜市地面那层可疑的、混合着油污和不明液体的反光……
“多管闲事”这几个字被压了下去。
理智短暂地回归了一秒。
一只崭新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男士软底休闲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极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递到了苏洛面前。
是顾衍那个金丝眼镜助理，不知何时从后备箱拿出来的，大概是备用的。
苏洛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抓过鞋子，胡乱套在光脚上。
鞋子大了好几码，像两只船，走起路来啪嗒啪嗒首响。但这丝毫不能阻挡她对卤煮的渴望！
苏洛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啪嗒啪嗒地冲向那个冒着白气的卤煮摊！
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
“老板！两大碗！
料加倍！火烧多放！
蒜泥！香菜！辣椒油！都要！”
苏洛冲到摊位前，扒着油腻的玻璃柜台，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油亮的卤煮，口水疯狂分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