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琴正在村口老槐树下哭诉昨天发生的“惨剧”。
那些端着饭碗,摇着蒲扇的老头老太太们,立刻围拢了过来。
王秀琴声泪俱下,添油加醋:“……我就是看不过眼啊!
桂芬姐多好的人啊,给他陈家生儿育女,操劳一辈子,他说不要就不要了,逼着人家签那劳什子离婚书!
我劝了两句,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他就恼了,说我挑拨离间,还说我偷他东西!
天地良心啊!我一个寡妇,在他家当牛做马,图啥啊?不就图口安稳饭吗?
他……他不但把我赶出来,还动手推我啊!
你们看看,我这额头,这胳膊……”
她撸起袖子,展示着早上磕碰的红印和故意蹭上的泥灰,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哎哟,造孽哦!陈建国平时看着挺正派一人,咋能干出这种事?”
“就是!逼原配离婚,还打保姆?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他还是个退伍军人呢!”
“桂芬也是可怜哦……”
“王寡妇这日子可咋过啊……”
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信息闭塞,道德评判严苛的农村。
很快,陈建国“忘恩负义、逼妻弃家、殴打保姆”的恶名就在村里悄悄传开了。
风言风语如同无形的网,开始笼罩向那座青砖小院。
村高中门口。
陈卫民刚走出校门,就被一道纤弱的身影拦住了。
张丽娜眼圈通红,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怯生生地看着陈卫民,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像只受惊的小鹿。
“卫民……”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刚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我……我……”
“丽娜!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陈卫民一看她这副模样,心都揪起来了,尤其是看到她手臂内侧那道刺眼的红痕,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手?!”
“没……没有……”张丽娜慌乱地想把手藏到身后,这个动作反而更显欲盖弥彰,她摇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不疼,真的。”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卫民……我……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你不是在供销社干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走?!”陈卫民急了。
“我妈……我妈被赶走了,村里都在传她的闲话,传得很难听……”
张丽娜抬起泪眼,里面是破碎的绝望和浓浓的羞耻,“他们说我们家手脚不干净。说我妈勾引陈伯伯,还说我……说我是小狐狸精,缠着你……呜呜呜……”
她捂着脸,哭得肩膀剧烈耸动,“我没脸在村里待下去了。我想出去打工,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这一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卫民心上。
父亲赶走王秀琴的强硬,村里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还有眼前心爱女孩绝望的眼泪和手臂上那道“伤痕”。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父亲为了离婚,为了赶走“碍事”的人,不惜诬陷、暴力、毁人名声!
而纯洁无辜的丽娜,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正义感,混合着对父亲蛮横专断的愤怒,瞬间冲昏了陈卫民的头脑。
他一把抓住张丽娜冰凉的手,激动地说:“丽娜,你别怕!别听他们胡说!我相信你,相信阿姨,都是误会,一定是误会!
我……我回家跟我爸说。我去求他!让他把阿姨请回来,还你们清白!你不能走!”
“不……卫民……别去!”
张丽娜反手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充满了依赖和哀求,“陈伯伯在气头上……你去说,他只会更生气,更讨厌我,觉得是我在挑唆你。
我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因为我跟你爸吵架。
我……我走就是了……”她说着,作势要挣脱他的手离开。
“不行!”陈卫民此刻只觉得自己是拯救公主的骑士,热血上头,斩钉截铁,“你不能走!这事必须说清楚!我现在就回家找我爸!你放心,我一定让阿姨回来!一定!”
看着陈卫民义愤填膺、转身就往家跑的背影,张丽娜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泪水和绝望?
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得逞的冷笑。
她轻轻抚过手臂上那道浅浅的红痕,眼神阴郁。
陈卫民这颗棋子,还是很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