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给裴太尉。”傅慎取了软剑缠在腰间:“就说,世事无绝对,长宁侯府若想要什么人,断不是旁人能干涉的。”
“是。”
傅慎将大氅披在肩上,接着吩咐道:“寅时三刻,城南七里坡外,叫溪夭带着户部尚书新娶的小妾来见我。”
“是,侯爷。”
侍从垂首躬腰送傅慎出门。
数匹马的蹄声惊起飞鸟,扑棱棱地落了几根鸟羽。
送走主子,侍从站在府门口沉思良久。
乌黑的鸟羽细长锋利,就像布衣卫首领一样……
是一把极快的无把夺命刀。
布衣卫首领溪夭身形纤细,再加上一副雌雄莫辨的妖艳面容,总能误导一些人对他偏听偏信。
可真正跟他有过交集的,并且有幸活在世上的。
无一例外地,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也一样。
侍从挣扎良久,从怀里取了哑黑的烟花筒放了出去。
布衣卫回应极快,三色焰火依次在城西上空绽开。
红蓝紫三色掩住月色,继而砸在林梢处西散开来。
侍从认命地又放出两声响箭纵身出府。
暗处的侍从听了响声,纷纷现身,跟在他身后,一齐朝着城西的方向赶去。
裴南笙几人出暗室时,恰逢侍从的烟花在侯府上空散开。
傅行言透过大开的窗,等远处那抹紫色彻底消失时,才开口叫人:“甲辰。”
红色示警,蓝色求援,紫色才是回应。
甲辰从旁侧立着,从城西的方向收回视线。
回道:“溪夭收到消息,沈提督派人在西城门截机关阁的火药,他早前只带了几个人过去,看这情形,应该是起了冲突。”
傅行言就近取了件外袍披在裴南笙肩上,状似随意地问:“火药运输向来只走暗线,东厂是怎么察觉的?”
甲辰一刻不敢耽搁,单膝跪在地上请罪:“属里混进了老鼠,人己经杀了,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玄清在何处。”
“与溪夭在一处。”
“你亲自带人去城西,一起将事情解决了,带玄清来见我。”
“是。”甲辰起身,就听傅行言又说:“记着,沈敬烨可伤不可杀,若能绑了,就关在水牢等侯爷处置。”
甲辰双手拢剑,抱拳躬身退开:“是,主子。”
甲巳随着甲辰出门,踩上矮墙,与青羽分坐在屋檐两侧。
“你可知主子听了那话为何不恼。”
她实在是好奇。
裴太尉那话,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就主子近几日对裴小姐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子喜欢那裴家大小姐。
古来婚嫁,父母之命,天子之言,鲜有例外。
裴家都那样说了,主子是怎么还能像没听到一样。
丝毫不在意,没有一丝恼怒,甚至她还在自家主子的脸上看出了些许不屑。
甲巳半身仰躺在檐上:“你方才怎么不首接问过主子。”
青羽震惊,扭头对着甲巳差点翻出一个白眼:“你敢?”
甲巳:“我不敢。”
青羽:“那我敢?”
甲巳:“嗯。”
青羽掀起一片瓦片砸在甲巳身上,咬牙切齿低声道:“嗯你个头!”甲巳眼疾手快捧住差点滑下去的瓦片。
他拂下瓦片上的浮尘,起身走至青羽身旁,蹲下身子将那片纂刻了编号与纹样的瓦当妥帖地放回原处。
“这东西金贵得紧,摔碎了,你就等甲子姐姐找人揍你吧。”
“甲子…姐姐?你们玄机属的都什么癖好。”青羽瞥他一眼:“怎么不见你们也唤甲辰一句甲辰哥……”
甲巳眼瞅着紫色的轮椅从偏厅转出来,他也顾不得擦一下手上的灰,首接探身捂上了青羽的嘴。
罪过罪过……
也不知道甲子听没听到她刚刚的话。
他还记得,上一个说这话的是机关阁二十六阁中的一个小阁主。
她说:“甲子姐姐?甲子就甲子,叫什么姐姐,你们暗卫寮的人怎么这么矫情……”
这话被路过的甲子听到了,当时就向机关阁阁主强行要了人。
没人知道甲子对她做了什么,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人再被送回来时。
就知道乖乖说上一句:“甲子姐姐慢走。”了。
甲子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
那声姐姐就是封住她疯病的封条。
谁敢不叫。
好在青羽的声音不大,屋檐又高,甲子并没注意到他们。
她的轮椅转了个弯,拐出了傅行言的院子。
青羽费了点力气挣开甲巳的手,反手撑在瓦片上,腰身一挺,站在檐边。
利刃破空而过,大刀的刀背己经压在了甲巳肩上。
“找死?”
甲巳顺势坐下:“你那话让甲子姐姐听到了才是找死。”
青羽“你……”
“甲巳。”
甲巳沉肩撤开,单手托住刀背,将刀轻放在瓦上,翻身跳窗进了内屋。
屋里的两人换了衣服,织金蜀锦一白一黑穿在两人身上,倒也赏心悦目。
傅行言用簪子挑起裴南笙半湿的头发挽起半数。
吩咐道:“先带沈校尉去正厅,我随后就到。”
偏厅的屏风上绘了半幅千里江山图,沈知亦把玩着手里的两个瓷瓶边走边看。
白瓷的瓶子塞了红巾,不细看,两个瓶子根本没什么区别。
甲巳站在门口,屈指敲了敲门框。
见人回头,他便叠掌行礼道:“沈校尉久等,主子请沈校尉移步正厅,请随我来。”
两行人先后进了正厅。
裴南笙一进门,沈知亦就将手里其中一个瓶子扔进她怀里。
“皇帝老儿差我将你二人体内所中之毒的解药送往永州,还嘱咐我亲手送到景王手里。”
她看裴南笙接了那瓷瓶,又说:“你让甲子将那魑毒的解药给了我,就算我沈知亦又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魑毒解药在手,无异于是把沈知许的性命捏在手里,他日对上沈敬烨,她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这个人情欠得不亏。
“沈校尉客气。”
傅行言取过那药嗅闻几下,又扔回给沈知亦。
“行言领情,不过那毒不足为惧,沈校尉依旨办差即可。”
裴南笙接过傅行言托在帕子上的桃花酥,听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地话里藏锋。
“桓帝多疑,景王也不遑多让,这药还不知有什么其它的试探之用,沈校尉还是谨慎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