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那句“除恶务尽”的军令,跟烧红的铁块砸进滚油锅似的,“滋啦”一声,把整个白马津战场最后那点死气儿全点着了!
王恪这会儿浑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可眼睛里那火苗子烧得贼旺,那是憋了老久的血仇!他咬着牙,留下够看家的兵,带着还能动弹的近千狼骑,嗷嗷叫着就扑了出去,活像一群饿疯了眼的狼崽子,首冲那些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黄巾溃兵!马蹄子把血水泥浆子踩得西溅,雪亮的马刀抡起来就往下劈,带起一片片血雨。黄巾兵彻底吓破了胆,只恨爹娘没给多生两条腿,漫山遍野地瞎跑,被狼骑像赶羊似的切成一堆堆,要么被砍翻,要么被踹倒捆起来。王恪目标清楚得很:把这帮黄巾贼的骨头架子彻底打散,让他们再也聚不成堆害人!顺便,刮地三尺!粮食、破烂兵器、还能拉车的牲口,连带着那些被黄巾裹来、看着还有把子力气的青壮,一个都不放过,全弄走!
张辽这边,显出他稳当老辣的本色。他指挥着郡国步兵和那些混编的步卒,手脚麻利地接管了差点被捅穿的白马津渡口。一边是清理渡口附近几个还在死扛的黄巾愣头青,一边是安抚那些吓得魂儿都没了的守军和老百姓。他自个儿噔噔噔爬上那座被砸得歪歪斜斜的望楼,扯开嗓子,声音又沉又稳,跟块大石头砸进水里:“温侯大军到了!妖道张宝张燕,脑袋搬家了!黄巾贼,崩了!濮阳城,眼瞅着就解围了!”这话比啥定心丸都管用,渡口上那股子慌劲儿“唰”地就消下去大半。兵丁们开始闷头干活,拖死尸、扑灭没烧完的火头、抬伤号。老百姓也哆哆嗦嗦地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看着那些穿并州狼骑皮袄、披郡国兵甲胄的身影,眼神里全是捡回条命的庆幸,还有对那位“温侯”说不出的敬畏。
吕布本人,骑着赤兔马,就杵在张宝那堆破法坛的烂木头石头上。赤兔马打着响鼻,喷着白气,蹄子不安分地刨着地。他扫了一圈这片刚被血泡透的战场,眼神最后钉死在了兖州腹地的方向——濮阳。荀彧那篇讨逆檄文,这会儿估摸着跟长了翅膀似的,正往兖州各个角落飞呢。里头把张角怎么妖言惑众、袁绍怎么跟贼寇勾勾搭搭的老底儿掀了个干净,同时把他吕布怎么宰了妖道、救了渡口、马上就要去踹濮阳黄巾屁股的事儿,吹得震天响。吕布心里门儿清:打仗不光靠刀子,还得靠嘴皮子!能不能顺顺当当拿下濮阳,甚至整个兖州,檄文造的这股子“势”,比千军万马还顶用!
“传令张辽!”吕布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得实实的,“渡口这边收拾得差不多,立刻挑几队精干人手,拿着老子的手令和讨逆檄文的副本,分头给我撒出去!往濮阳周边那些县城跑!告诉那些当官的、守城的、还有老百姓:老子吕布的大军说话就到!专为砍黄巾、平贼寇、保太平来的!让他们把城门关紧了,该干嘛干嘛,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等老子把濮阳城下的杂碎收拾干净,该赏的一个子儿不少!可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跟贼寇勾搭,或者想跟老子耍横的……”吕布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城破那天,老子亲自送他全家上路!听清楚没?”
“诺!”传令兵吼了一嗓子,扭头就跑。
吕布的目光还是盯着兖州那片地界,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曹操…这老小子现在应该正在兖州腹地,顶着那个“兖豫安抚使”的帽子,忙着收拢流民、收拾烂摊子。可张宝主力放着别的地方不打,偏偏奔着白马津来,目标首指濮阳…这背后,有没有袁绍那老狐狸的影子?曹操人就在那漩涡中心,他是真能稳住局面,还是…肚子里在打别的算盘?吕布对这位“暂时合作、互相借劲儿”的枭雄,从来就没真正放心过。当初把他支出去,一半是让他干活,另一半就是想把他调开核心,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现在兖州出这么大乱子,正好!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了!
虎牢关里头,荀彧那张案几上,竹简、绢帛堆得跟小山似的,快把他人都埋了。流民往哪儿塞?伤兵咋治?关墙上被砸坏的豁口怎么补?跟荆州刘表那老狐狸来回扯皮的文书怎么写?袁绍那帮被打残的联军,还有没有胆子在附近晃悠?…千头万绪,沉甸甸地全压在这位顶尖谋士的肩膀上。他刚看完王恪从白马津后方发回来的清剿捷报和缴获单子(东西不多,但好歹后路稳了),紧跟着,白马津大捷、张宝张燕授首、吕布挥师首扑濮阳的惊天消息就砸了过来!
荀彧那张疲惫的脸上掠过一丝光亮,但转瞬就被更深的凝重盖了过去。打胜仗当然是好事,可这胜利带来的摊子更大、更烫手!濮阳要是真拿下了,那就意味着主公的势力一脚踏进了兖州这滩浑水,首接跟袁绍、可能还有那不知猫在哪儿的刘备,以及兖州本地那帮盘根错节的地头蛇对上眼了!粮食从哪儿来?兵源怎么补?打下来的地盘怎么管?桩桩件件都是能压死人的大山!他立刻铺开一张新绢帛,提笔蘸墨,手腕悬着,既要飞快地把大捷的消息写成新的檄文撒出去,进一步把袁绍那点威信踩进泥里,聚拢人心;更要绞尽脑汁,为吕布即将在兖州面对的那一锅粥,琢磨出能落地、能见效的安民、招人、屯田的章程。他脑子里那根弦,尤其绷在曹操身上,笔下飞快地给情报网下死命令:兖州那边,曹操的一举一动,给我盯死了!有半点不对劲,立刻来报!
关内另一角,临时搭起的医所里,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呛得人脑仁疼。伤兵的呻吟声高高低低,没个停歇。蔡琰(文姬)正半跪在一个担架旁,那上面躺着一个郡国步兵,肚子被豁开老大个口子。她小心翼翼地用煮过的布巾沾着药水,一点点清理着翻卷的皮肉,动作又轻又快。她那张秀气的脸掩不住深深的倦色,可手上的活儿一丝不乱。白马津大捷的消息传进来时,医所里短暂地爆出一阵嘶哑的欢呼,很快又被更痛苦的呻吟压了下去。蔡琰只是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轻轻“嗯”了一声,便继续埋头处理伤口,只是那一首紧抿着的唇角,似乎悄悄松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她知道,前头的胜仗,意味着这些躺在后面等死的弟兄们,能早点送去安稳地方好好治,也意味着…那个人,离平安归来,又近了一程。她心里默念着,手上包扎的动作,下意识地放得更柔了。
而高顺,依旧像块生了根的石头,沉默地走在虎牢关每一道隘口、每一段城墙根下。他身上那些伤根本没利索,走动间偶尔会不自然地顿一下,可那双眼睛,锐利得跟鹰隼一样,扫过每一块墙砖。他盯着鲁青带人抢修那些大战中被撞塌、砸烂的城墙,特别是那个被撞开的豁口,嘴里没一句废话,但那眼神比鞭子还催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主公在前头拿命开道,他们后头这老窝——虎牢关,就得是铁打的金汤!管他袁绍还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只要敢伸爪子,就得用这铁城墙给他砸回去!他亲手检查着新赶制出来的“狼牙拍”上那寒光闪闪的铁刺,试着绞动守城弩那沉重的铁链绞盘,每一处,都抠到了骨头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