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沈墨白身着玄色窄袖长袍踏入悬镜堂，腰间挂着的青铜验尸刀随着步伐轻晃，发出泠泠声响。
他发间随意束着根墨色绸带，眉眼间尽是慵懒疏狂，扫视一圈堂内学子，忽然目光在苏明棠与林疏月身上顿住。
“新来的？”沈墨白踱步到二人面前，指尖叩了叩案几，“苏明棠，上次考核你验尸时漏检了死者耳后的针孔，以为过了考核就能懈怠？”他言辞犀利，却在瞥见苏明棠不服气的眼神时，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林疏月不动声色观察着沈墨白的微表情，轻声道：“先生目光如炬，想必验尸技艺出神入化。”她语调温柔，却暗含试探。
沈墨白挑眉回望，与她对视刹那，瞳孔微微收缩——这看似柔弱的少女，眼神竟如深潭般沉静。
就在气氛微妙时，堂外突然传来骚动。一名弟子神色慌张奔入：“沈先生！东厢停尸房出事了！有人在新送来的尸体旁，发现了这个！”他手中托盘上，赫然摆着个胭脂盒，盒身缠枝花纹间，暗刻着“明月斋”的标记。
苏明棠猛地起身，裙裾扫过案几。她凑近细看，胭脂盒边缘还沾着暗红粉末，与今早街角胭脂摊的“醉红颜”质地全然不同。“西域赤砂。”她脱口而出，“这种朱砂研磨时需混入天山雪莲汁，只有......”
“只有贡品胭脂才会用此配方。”沈墨白接过话头，神色凝重。
他突然转头看向苏明棠：“你既对胭脂这般熟悉，可愿随我一同验尸？"说罢又看向林疏月，“这位姑娘若想旁听，记得别晕血。”
众人穿过九曲回廊，停尸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与尸臭。白布下躺着的是个年轻歌姬，面色青紫如茄，指甲缝里嵌着同样的红色粉末。
苏明棠屏息蹲下，取出银针探入死者咽喉，针尖瞬间变黑。
“幻蝶粉？”她皱眉看向沈墨白。传闻这是西域巫医所用的剧毒，中毒者会陷入幻觉，最终窒息而亡。
沈墨白还未及回答，林疏月突然开口：“她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有老茧，不像是寻常歌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疏月正凝视着死者手部：“常年握笔才会形成这种茧子，她或许另有身份。”
沈墨白饶有兴趣地打量她：“有些意思，江南林家的千金，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裴砚辞一身劲装现身。
他目光扫过苏明棠专注的侧脸，又落在那胭脂盒上，神色瞬间冷峻：“刑部接到报案，半月内己有三名歌姬死于同样症状，案发现场都有胭脂盒，”裴砚辞手上拿着刻有刑字的黑色铁牌，“这具尸体是送错了。”
苏明棠与裴砚辞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她突然想起今早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下意识摸向怀中藏着的图纸——那是裴砚辞昨夜冒险送来的，上面标记着天工院一处隐秘机关，据说与二十年前西域使团秘辛有关。
沈墨白突然拍手打破沉默：“既然如此，这便作为你们的随堂考。三日后，我要看到完整的验尸报告与凶手侧写。”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明棠身上，“尤其是你，别让我失望。”
夕阳西下，苏明棠与林疏月并肩走出天工院。晚风拂过，带来丝丝甜香。林疏月突然拉住苏明棠：“明棠，你闻到了吗？这香味......”
苏明棠深吸一口气，瞳孔骤缩——空气中，除了胭脂甜腻，竟还混着一丝龙涎香，若隐若现，如同鬼魅。
暮色如墨，渐渐吞噬了临安城的喧嚣。苏明棠与林疏月并肩走在青石巷中，龙涎香混着胭脂甜腻的气息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林疏月突然拽住苏明棠的手腕，目光如炬地盯着街角阴影处——那里，半块玫瑰酥正躺在青苔上，酥皮上还沾着几缕红色碎屑，与死者指甲缝里的粉末颜色如出一辙。
“有人在跟踪我们。”林疏月压低声音，指尖不着痕迹地按在苏明棠手背，通过细微触感传递信息。
苏明棠心领神会，突然娇嗔着跺脚：“都怪这双绣鞋，走得人脚疼！疏月姐姐，你陪我去买双软底布鞋好不好？”说着便拉着林疏月拐进一家绣鞋铺。
透过窗棂，苏明棠瞥见一抹玄色衣角闪过。她佯装挑选鞋子，余光却死死盯着门外。
就在这时，绣鞋铺老板捧出一盘新制的玫瑰酥：“两位娘子尝尝？这可是明月斋新出的点心，胭脂调色，最是香甜。”
林疏月的睫毛微微颤动。苏明棠注意到老板右手虎口处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才会有的痕迹。
“老板这手艺，怕是不止做点心吧？”苏明棠拈起一块玫瑰酥，指尖的银针悄然探出。果然，针尖接触酥皮的瞬间，泛起一丝黑气。
“幻蝶粉。”林疏月轻声道。话音未落，绣鞋铺的木门突然轰然关闭，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中弯刀泛着幽蓝的光。
苏明棠迅速扯下帷幔缠住腰间，抽出袖中银针；林疏月则掏出一枚烟雾弹掷向地面。
烟雾弥漫间，苏明棠凭借记忆中的图纸，带着林疏月冲向店铺后墙的机关。她按下墙上牡丹浮雕的花蕊，暗门应声而开。
可刚要闪身进入，一柄弯刀擦着她的发梢劈下，锋利的刀刃削断了几缕青丝。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剑光破空而来。裴砚辞如鬼魅般现身，镇国剑法舞得密不透风，将黑衣人逼退。
“走！”他一把拉住苏明棠的手腕，带着两人冲进暗道。
暗道里机关重重，墨家机关弩不时从墙缝中射出。裴砚辞一边破解机关，一边解释：“这条密道首通天工院的藏书阁，二十年前西域使团献宝时修建，知道的人极少。”
苏明棠注意到石壁上隐约的曼陀罗花纹，与裴砚辞之前露出的玉佩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终于，三人抵达藏书阁。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堆积如山的典籍上，苏明棠一眼瞥见书架上的《西域贡物志》。
她翻开泛黄的书页，赫然发现贡品胭脂的配方旁，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正是幻蝶粉名字的由来。
“原来如此！”苏明棠猛地抬头，“凶手用贡品胭脂中的幻蝶粉杀人，既能掩盖毒药来源，又能嫁祸给制作胭脂的工匠。可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歌姬？”
裴砚辞从怀中掏出一份卷宗，神色凝重：“这些歌姬表面卖艺，实则都是......前朝遗孤。”
他的手指划过案卷上死者的画像，“而明月斋的幕后老板，很可能与幽冥阁有关。”
林疏月突然指着窗外：“你们看！”只见一轮血月升起，天工院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空气中的龙涎香愈发浓烈。
苏明棠握紧了拳头：“他们在销毁证据！疏月姐姐，裴砚辞，我们走！这次，一定要揭开明月斋的真面目！”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绣鞋铺，以及那块带着剧毒的玫瑰酥，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