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微微颔首，像是在确认什么，“顾老爷子最后这步棋，虽然冒险，倒也不算全无眼光。至少，挑中了一块……勉强能入眼的石头。”
勉强能入眼的石头？
跪伏在地的人群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他们敬畏恐惧着那个神秘男人，更震惊于他对我这近乎羞辱的评价。在他们眼中，我这个刚刚夺回三千亿、掌控全局的“胜利者”，在这个男人口中，竟只是一块“勉强能入眼的石头”？
一股无形的压力，伴随着他话语中的轻蔑，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猩红的裙摆边缘，微微晃动了一下。
我脸上的冰冷面具没有丝毫裂痕，甚至，那抹挑衅的弧度都未曾改变分毫。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指关节在惨白的灯光下，泛出冷硬的白色。
“石头？”我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撞碎了男人话语中营造的威压。我缓缓抬起眼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冰锥，首刺他幽深的眼底。“那要看，这石头砸在谁的头上了。”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满地跪着的仇敌，最后，重新定格在二楼的男人身上。
“砸在废物头上，”我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北极吹来的寒风，“粉身碎骨的，自然是废物。”
“至于你，”我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审视，如同在掂量一件物品，“值不值得这块石头认真砸一下……还得再看看。”
空气瞬间凝固！
狂妄！极致的狂妄！
跪在地上的人群，连呼吸都彻底停止了，惊恐地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足以引来天罚的亵渎之语！他竟然敢……敢用这种语气对那个如同深渊般莫测的男人说话？！
二楼的男人，脸上的玩味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终于荡开了一丝涟漪。那涟漪不是愤怒，而是更深沉、更浓烈的……兴趣！如同沉睡的猛兽被真正激起了狩猎的欲望。
他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缓缓抽了出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皮肤是冷调的白皙，如同最上等的玉石雕琢而成。此刻，那只手正随意地把玩着一张卡片。
那卡片通体漆黑，材质似玉非玉，似金非金，在惨白的灯光下流淌着一种内敛而神秘的光泽。卡片中央，没有任何文字，只烙印着一个极其简约、却透着古老威严气息的徽记——一只展翅欲飞、线条凌厉的凤凰，与我的黑凰卡徽记竟有七分相似！只是，这只凤凰的利爪之下，还缠绕着一条若隐若现、扭曲挣扎的蛇形暗纹！
“有点意思。”男人低低地笑了，声音如同醇厚的毒酒，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指尖轻轻一弹。
嗖！
那张漆黑的卡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凌厉的黑色闪电，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朝我激射而来！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跪在地上的顾天宇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什么杀人暗器，怪叫一声就想抱头鼠窜，却被旁边的保镖死死按住。
我站在原地，猩红的裙摆在卡片带起的劲风中微微拂动。瞳孔深处，那幽暗的火焰骤然升腾！在那张卡片即将刺到面门的刹那——
啪！
一声清脆的、如同金玉交击的脆响！
我的右手，快得只留下一道猩红的残影！食中二指，如同最精密的镊子，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张激射而来的卡片！
卡片上蕴含的强劲力道，震得我指尖微微发麻。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那凤凰缠蛇的徽记，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蛇的鳞片似乎都在微微蠕动，透着不祥。
灵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指尖夹着的那张漆黑卡片，还在微微颤动着，发出细微的嗡鸣。
我垂眸，目光冰冷地扫过卡片上那诡谲的徽记。然后，缓缓抬起眼，迎上二楼男人那双如同深渊般、此刻翻涌着浓烈兴趣和一丝……惊异？的黑眸。
“邀请函？”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冰凉的嘲弄，指尖微微用力，那张坚硬的卡片在我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还是……催命符？”
男人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那笑容俊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危险得令人头皮发麻。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突兀。
“聪明。”他赞许道，目光如同黏稠的糖浆，牢牢锁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明晚八点，‘夜莺’顶层，私人拍卖会。”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我指间的黑卡，再落回我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带上你的‘石头’……还有你的胆量。”
“让我看看，”他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栏杆上，姿态慵懒而危险，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声音低沉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你这块‘石头’，够不够硬……能不能，硌碎我的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看我，也不看下方一地狼藉。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兴之所至的游戏。他随意地首起身，双手重新插回西裤口袋，转身，迈着那种依旧从容不迫、闲庭信步般的步伐，一步步，重新踱回那片吞噬一切的浓重黑暗之中。
笃、笃、笃……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彻底被黑暗吞没。
灵堂里，只剩下那一点微弱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监控红光，在阴影边缘无声闪烁，以及满地依旧被恐惧冻结的“亲人”。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氧气。
我站在原地，指尖依旧夹着那张冰冷诡异的黑卡。凤凰缠蛇的徽记，在灯光下散发着幽暗的诱惑与警告。
猩红的裙摆，在死寂中如同燃烧的火焰。
“夜莺……拍卖会？”我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冰冷的眼底，那幽暗的火焰无声地、狂暴地席卷开来，带着一种撕裂一切伪装的兴奋与凛冽的杀意。
“呵。”一声极轻的低笑逸出唇瓣。
指尖微动，那张漆黑卡片如同最温顺的玩具，在我指间翻飞出一个冰冷的、凌厉的弧度。
“牙？”我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灵堂的穹顶，投向未知的、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希望你的牙口，真如你表现出来的那般……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