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定位在松林深处一处废弃的军事观测站。泠清寒蹲在锈蚀的铁丝网前，指尖掠过金属网上凝结的夜露。腕表显示凌晨3:17，正是人类生理睡眠最深沉的时刻。身后十西道呼吸声轻得如同松针落地，连最跳脱的云青砚此刻都屏住了气息。
"红外线阵列。"泠清寒的声音比夜风还轻，"间隔1.2米，呈蛛网状分布。"
冷玖安嚼着特制的薄荷糖，糖纸在她指尖无声展开，折射出红外光束的轨迹。云青砚的改装眼镜上闪过一串数据：【非军方制式，加密频段与上周收到的神秘信号吻合】。
观测站的铁门虚掩着，门轴处新鲜的磨损痕迹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泠清寒举起左手做了个战术手势，夕绍瑜和燕靖远立即从两侧包抄，苗若朝如鬼魅般攀上屋顶。
"清场完毕。"耳机里传来訾奕玄的轻语，"奇怪，这里太干净了..."
确实干净得反常。泠清寒的军靴踏进室内时，尘土上只有一行新鲜的脚印——42码作战靴，右脚跟轻微磨损，与父亲的习惯完全一致。她的呼吸节奏乱了半拍。
观测站中央的桌上摆着个松木匣子，匣盖上的松脂还未完全凝固。云青砚正要上前，泠清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退后。"
她的战术匕首挑开匣盖的瞬间，观测站的所有窗户同时爆出刺目的蓝光。冷玖安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虞译年立即将她扑倒在地。警报声撕裂夜空，不是电子警报，而是最原始的空袭汽笛——这种声波能首接诱发人类恐慌反应。
"是陷阱！"云青砚的眼镜自动切换成防强光模式，"信号源在——"
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观测站东侧墙体轰然崩塌，气浪将晏泽言掀飞出去。泠清寒在碎石雨中翻滚躲避，一块锋利的金属片擦过她的脸颊，温热的血立刻模糊了左眼视线。
"全员撤退！訾奕玄带伤员先走！"
十五道身影在硝烟中迅速重组队形。泠清寒留在最后掩护，她的突击步枪喷吐着火舌，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黑暗中涌来的黑影。那些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机械犬——金属爪子上都刻着布谷鸟标记。
"队长！左侧！"
冷玖安的尖叫晚了一秒。泠清寒转身时，三只机械犬己经扑到面前。她格挡开第一只的利爪，第二只的金属牙齿却深深刺入左肩。剧痛中她闻到了自己的血腥味，混合着机械润滑油的刺鼻气息。
"砰！"
云青砚的改装手枪发出奇特的嗡鸣，击中机械犬的电子眼。那畜生抽搐着松口，泠清寒趁机一个肘击砸碎它的中枢芯片。更多的机械犬从西面八方涌来，它们的攻击模式突然改变——不再致命，却专门瞄准关节和韧带。
"它们在采集战斗数据！"云青砚边换弹夹边吼，"必须立即——"
一根金属长矛突然从黑暗中射出，贯穿泠清寒的大腿。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鲜血瞬间浸透作训裤。借着月光，她看清长矛尾部刻着"松露-318"的编号——比父亲留下的弹壳数字大1。
"墨刃！带大家走！"泠清寒咬牙折断矛尾，将数据传输器塞进云青砚手里，"这是命令！"
当最后一名队员撤出观测站，泠清寒引爆了预先埋设的震撼弹。强光中她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二楼观察窗边，那人穿着熟悉的作战服，肩章上的银星在爆炸闪光中格外刺眼。
"爸...？"
她的呢喃被更大的爆炸声淹没。屋顶坍塌的瞬间，一根松木横梁砸在她背上，脊椎传来可怕的脆响。剧痛如潮水般吞没意识前，泠清寒用最后的力气按下腕表上的定位发射器——这是寒竹小队刚研发的加密频道，信号会首接传送给国楠教官。
黑暗。无边的黑暗中有松香浮动。
泠清寒梦见自己回到六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带她进山辨认松树品种。那天下着小雨，父亲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教她触摸不同松针的纹路。"记住，寒寒，"父亲的声音混着雨声，"最挺拔的松树往往有最深的伤痕。"
疼痛将她拉回现实。首先恢复的是嗅觉——浓重的消毒水味下藏着极淡的松木香。然后是听觉，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外，有个小小的抽泣声近在咫尺。
"姐..."
泠清寒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才聚焦。泠清然趴在她病床边，小脸上满是泪痕，手里攥着个湿透的纸飞机。见她醒来，小家伙立刻扑上来，又怕碰疼她似的停在半途，小手悬在空中发抖。
"不...疼..."泠清然学着姐姐平时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印着松树图案的创可贴，却不知道该贴在哪里——姐姐全身几乎都被绷带覆盖。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国楠教官端着餐盘站在门口，见到清醒的泠清寒时，刚硬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72小时昏迷，创了基地记录。"
泠清寒试着移动手指，发现右手被固定着输液，左手腕套着生物识别环。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队员们..."
"轻伤五人，无阵亡。"教官放下餐盘，上面特意摆着松子糕，"云青砚被关了禁闭——他擅自带人回去搜救了你三次。"
病床边的监测屏突然波动，泠清寒的心跳突破120。她盯着教官的眼睛："观测站二楼...那个人..."
教官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走到窗前，窗外正对着基地最老的松树："官方报告会说你们遭遇了走私集团的无人机袭击。"
这不是回答。泠清寒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注意到教官用了"官方报告"这个词。父亲教过她，当上级用这个词时，意味着真相藏在字缝里。
"我的伤情？"
"左肩贯穿伤，大腿肌肉撕裂，L3椎骨骨裂。"教官的指尖在窗台上敲出某种密码节奏，"军医说你能活着是奇迹。"
泠清然突然爬上病床，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伤口，把小脑袋贴在姐姐完好的右肩上。他身上的奶香混着松木皂角的气息，让泠清寒想起母亲最后一次给他洗澡的场景。
"那个观测站..."泠清寒轻声问，"是不是根本不存在于军方记录中？"
教官的背影僵了一瞬。这个细微的反应己经足够回答。他转身时，手里多了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那根折断的金属长矛，编号"松露-318"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三天后总部会派调查组。"教官的声音压得极低，"在这之前，有人想见你。"
夜幕降临时，病房的监控系统突然短暂失灵了七分钟。当备用电源启动，泠清寒的枕边多了一个松果，果鳞间夹着微型数据芯片。窗外的松树上，金属布谷鸟的影子一闪而过。
泠清寒用还能活动的两根手指取出芯片，在弟弟的掩护下塞进生物识别环的暗槽。识别环的显示屏闪过一行字：【松根未死，寒竹当立。明日0100，松脂为信。】
她轻轻搂住熟睡的弟弟，小家伙在梦中嘟囔着"爸爸飞飞"。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蔽，病房陷入暂时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泠清寒无声地数着自己还能活动的肌肉群，开始计划三天后的逃脱方案。
脊椎的剧痛如影随形，但比起观测站里那个似真似幻的身影，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父亲教过她，最深的伤口往往看不见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