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弈。
在青藤高中,我身上最显著的标签是“校草”——还算能看的脸和校篮球队的光环足够让我成为话题中心。
但更少人知道的是,我另一个身份是校医。以及,校董事会心照不宣的“安全顾问”。
一次意外的旧伤和一段不愿再提的过往,让我这个前刑警提前结束了警队生涯,选择在青藤这座看似光鲜的象牙塔里穿上白大褂。
然而,当保安队长老刘那通带着哭腔的电话打来时——
“沈医生!快!化学实验室!陈默…陈默他…他死得…好邪门啊!”
我就知道,这里的阴影,远比表面看到的更深。
我赶到时,现场己被保安勉强控制,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脸色惨白如纸的林晓被两个女老师架着,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他笑了…他在对我笑…”。
刺鼻的苦杏仁味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混合着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一种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这味道让我胃部一阵翻搅。
我戴上手套,越过封锁线,走向那个曾经耀眼的少年。
靠近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实验室的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度,初步检查印证了老刘电话里的惊惶。
陈默的尸僵程度异常强烈且快速,肌肉僵硬得像石头。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轻轻抬起他冰凉的手。指(趾)甲根部,分布着细微的、如同被针尖扎过的出血点——典型的窒息性死亡体征,尤其指向氰化物中毒。
那抹樱桃红的嘴唇,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愈发妖异,那凝固的嘴角弧度,在近距离观察下,更像是一种肌肉痉挛形成的诡异表情。
这不是意外,更不是自杀。
这是一场带着恶意的谋杀,现场弥漫着令人不安的邪气。
“死亡时间?”我的声音低沉,试图驱散那无形的寒意,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密室。
保安队长老刘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递上门禁系统的打印记录,纸张在他手里哗哗作响:“昨…昨晚23点15分,陈默最后一次刷卡进入。系…系统记录显示,之后首到今早林晓同学用备用钥匙开门前,没有任何人进出!门禁系统00点40分自动锁死,内…内部的反锁插销也落下了!是…是我硬撞开的!”
他眼神躲闪,不敢再看陈默的尸体,“撞开门的时候…我…我好像听到一声叹气…就在耳边…”
“毒物来源?”我看向角落那个带双锁的剧毒药品柜,柜门在阴影里像一张沉默的嘴。
闻讯赶来的化学老师王雪峰,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金丝眼镜歪斜着,脸色铁青中透着灰败,声音干涩发紧:“氰…氰化钾溶液…柜子里有…钥匙…钥匙我和张伯各保管一把…”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仿佛那里压着块巨石。
实验室管理员张伯,那个头发花白、沉默得像块石头的老校工,站在人群最外围的阴影里,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的尸体,又像是穿透他,看向更深的虚空,脸色晦暗得如同墓地的泥土。
他没有点头,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矛盾点如同冰冷的铁链,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绝对密室?门禁记录显示陈默进入后无人进出,门窗完好,内部反锁插销落下。
凶手是幽灵吗?老刘听到的“叹气”是什么?
毒从何来?双锁管理的毒柜,钥匙保管者声称未开启。难道毒物自己长了翅膀飞出来?
初步勘察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无形寒意中进行。
我强忍着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倾倒的烧杯。残留液体的初步测试显示是清水。
但就在杯壁外侧,靠近杯口的位置,我借助强光手电,发现了一枚极其模糊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匆忙擦拭过却未能完全抹去的油性指纹。
它不属于陈默纤细的手指。这是一个闯入者留下的冰冷印记。
陈默脚边的草稿纸散落一地,写满了复杂的有机合成路线和分子式。
这本应是他智慧的结晶,此刻却像某种诡异的符咒。我的目光被其中一张纸攫住。上面一条关键反应的催化剂被反复用力、近乎疯狂地划掉,旁边潦草地写着一个化学式:KO。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KO是雷酸氰,性质与氰化钾(K)天差地别。陈默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是临死前意识模糊的涂鸦?还是…凶手故意留下的,一个充满嘲讽和误导的死亡签名?
“他的U盘呢?”我转头问被带到现场、依靠在墙上才能勉强站立的苏雅。
她曾是陈默光芒下最亲密的搭档,此刻却像被抽走了灵魂,眼圈红肿,眼神空洞,手里无意识地撕扯着一张草稿纸的边角。
“U…U盘?”苏雅茫然地重复着,目光呆滞地转向陈默的黑色书包。
“在…在侧面…银色的…加密的…里面有…所有…”
她的视线在书包侧面停留了几秒,瞳孔骤然收缩,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没了!不见了!它被拿走了!它被‘那个东西’拿走了!”
她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恐惧。围观的学生中有人开始啜泣,有人脸色惨白地后退。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拨开人群,靠近了封锁线边缘。
是林薇。化学社的骨干,也是少数几个在实验室有较高权限的学生。
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奇异的专注和担忧——那担忧的焦点,正落在我身上。
“沈…沈学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封面有些磨损的硬皮笔记本,封面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青藤异闻录”。
“我…我昨晚整理旧资料室,找到了这个。里面…里面提到三十年前,有个学姐…也是在旧化学楼,就是现在这片地方…她…她也是…”她咽了口唾沫,声音低如蚊呐,“…也是嘴唇发紫,死在了反锁的房间里…死前…据说也听到了奇怪的‘滴答’声…”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穿堂风不知从何处猛地灌入实验室,吹得散落的纸张哗哗作响。
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舞动,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老旧日光灯管,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忽明忽暗的光线将每个人的脸都切割得支离破碎,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鬼魅。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恐的低语和压抑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闹…闹鬼了!”
“是那个学姐…她回来了!”
“下一个…下一个会是谁?”
在明明灭灭的诡异光线中,我接过了林薇手中那本散发着陈旧霉味的笔记本,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而我的目光,却越过恐慌的人群,落在了陈默座椅下方那片被闪烁灯光偶尔照亮的地方——那里,一小片亮得刺眼的紫色糖纸,正静静地卡在滚轮的缝隙里,像一只窥视着混乱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校园的平静彻底粉碎。
天才的陨落,揭开的不仅是谋杀,更像是一个被封印多年的、充满怨念的恐怖魔盒。
致命的方程式,在鬼影幢幢的校园里,悄然写下了第一笔带血的未知数。
陈默的死亡,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带着腐臭气息的漩涡。
恐慌如同实质的粘稠黑雾,迅速吞噬了青藤高中的每一个角落。
课间不再有喧闹,走廊里学生们步履匆匆,眼神躲闪,窃窃私语声如同阴风过隙,传递着“化学实验室的鬼影”、“樱桃红的诅咒”、“三十年前的学姐回来索命了”之类的恐怖流言。
校方试图安抚,宣布加强安保,暂停化学楼晚自习,但收效甚微。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曾与陈默有过交集,或自认行为有亏的人。
我,沈弈,置身于这风暴的中心,校草的光环在死亡的阴影下显得苍白无力。
医务室里,因“过度惊吓”、“心悸失眠”前来就诊的学生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安神药水和更深的不安。
林薇成了我的临时助手,她总是安静地出现,递上我需要的东西——一杯热咖啡,一份整理好的学生档案,或者,更多关于那本《青藤异闻录》里三十年前旧案的笔记。
她看我的眼神里,那份专注的担忧日益加深,偶尔夹杂着一丝欲言又止的恐惧。
我知道,她也在害怕,但她的靠近,像这冰冷漩涡里唯一稳定的锚点。
初步的尸检报告(通过特殊渠道获取)冰冷地躺在我的办公桌上,印证了我的判断:氰化钾中毒致死。
死亡时间锁定在昨夜23:30至00:15之间。
报告还提到一个令人心酸的细节:陈默的胃几乎是空的,只有少量未消化的面包屑,显示他死前可能长时间未进食,且检测出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下的生理指标——慢性失眠、轻度焦虑。
这绝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该有的身体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