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伤口可以愈合,精神的创伤却如同蔓延的瘟疫,迅速侵蚀了江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只是不敢再踏入排练室和舞台。那些空旷的场地、耀眼的灯光、甚至空气中弥漫的汗水与尘埃的味道,都会瞬间触发她脑海中那可怕的画面,引发剧烈的生理反应:心跳过速、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冷汗涔涔。
经纪公司尝试让她先从相对封闭、压力较小的录音棚开始恢复。然而,当江晚被助理半哄半劝地推进那间熟悉的、隔音效果极佳的录音棚时,门关上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封闭的空间!头顶刺目的灯光!巨大的监听耳机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头上!墙壁上吸音材料形成的、令人不安的寂静!这一切,都无比精准地勾连起她记忆中那个被聚光灯笼罩、被十万目光注视、却陷入无边恐惧和失声绝望的舞台!
“不……不要!放我出去!” 江晚猛地扯掉耳机,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向门口,手指颤抖着疯狂拍打紧闭的门板,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开门!快开门!我喘不过气了!求求你们!”
门外的制作人和助理慌忙打开门。江晚几乎是跌撞着冲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出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
录音棚,也成了禁地。
舞台恐惧症(Stage Fright)迅速恶化为更广泛的情境焦虑障碍。她害怕一切类似舞台的环境:空旷的场地、明亮的聚光灯、大量的目光注视、封闭的空间……甚至连人多的商场、喧闹的餐厅都会让她感到莫名的心慌和窒息感。她开始害怕出门,害怕见人,害怕任何可能将她暴露在公众视线下的场合。
曾经视若生命的歌唱和表演,如今成了她最深重的噩梦。她的世界,从光芒万丈的云端,急速坠落至一片漆黑冰冷的深渊。她推掉了所有后续的工作安排,包括己经谈妥的高奢代言、大制作电影主题曲、甚至是一些轻松的综艺访谈。违约金如同天文数字,经纪公司焦头烂额,但比起这些,江晚那肉眼可见的精神崩溃更让他们束手无策。
她像一只受伤的蜗牛,彻底缩回了自己的壳里。公寓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也是她无法逃脱的囚笼。窗帘永远紧闭,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希望。她吃得很少,睡得很少,常常在噩梦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空洞和惊惶。巨大的心理压力甚至引发了生理上的连锁反应,她开始不明原因地低烧、心悸、脱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江家父母心急如焚,大哥江屿动用了所有资源寻找顶级的心理医生,二哥江枫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太多焦虑。傅莹几乎每天都来,陪着她,轻声细语地说话,试图将她从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拉出来一点点,但收效甚微。江晚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隔绝一切的冰壳包裹着,对外界的温暖和关切,反应迟钝而麻木。
她被困在了自己制造的、名为“恐惧”的深渊里,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