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在冰冷与剧痛中艰难地挣扎着上浮。
江晚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的。咸涩冰冷的海水从口鼻中涌出,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她费力地睁开被海水和沙砾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一片。
刺眼的阳光!滚烫粗糙的沙砾!震耳欲聋的海浪声!
她……没死?
她试图动一下,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发现自己半截身子还泡在冰冷的海水里,随着潮汐的进退被推搡着。她艰难地抬起头,环顾西周。
一片狼藉,如同末日景象!
巨大的飞机残骸散落在绵长的白色沙滩和嶙峋的黑色礁石之间,像被天神撕碎的玩具。扭曲的金属、破碎的座椅、散落的行李、还有……刺目的、被海水冲刷得发白的残肢断臂……浓重的燃油味、血腥味和海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死寂!除了海浪的咆哮,再无其他活物的声音!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江晚!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呼喊,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腰间被什么紧紧箍住!
她艰难地低下头。
一只肌肉虬结、布满擦伤和青紫、却依旧强健有力的手臂,正死死地环在她的腰间!手臂的主人,半个身子被沉重的、扭曲的驾驶舱座椅残骸压着,浸泡在浑浊的海水里。他面朝下趴在沙滩上,海水冲刷着他凌乱的黑发和血迹斑斑的侧脸。
是傅征!
他……他还活着?!
江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手,去推搡压在他身上的沉重残骸,去触碰他冰冷的脸颊。
“傅……傅征……” 她嘶哑地呼唤,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没有回应。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她!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顾一切地翻过身,挣脱了他手臂的环抱(那手臂似乎己经僵硬),爬到他身边。她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侧。
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透过冰凉的皮肤传递过来!
他还活着!
狂喜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她看到他后背上狰狞的伤口,被金属撕裂,深可见骨,在海水中泡得发白。他的左小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傅征!醒醒!你醒醒!” 江晚拍打着他的脸,泪水混合着海水滚落。
终于,在她绝望的呼唤和拍打下,傅征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浓密的睫毛颤动,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重伤后的混沌和迷茫,在刺目的阳光下艰难地聚焦。
当他的视线终于落在江晚满是泪水和沙砾、却带着狂喜的脸庞上时,那混沌的眼神骤然一凝!一股强大的、近乎本能的意志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虚弱!
“晚……晚……”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异常清晰,“别……怕。”
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因为剧痛和左腿的扭曲而重重跌回沙滩,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残破的制服。
“别动!你的腿……” 江晚哭喊着。
傅征没有理会她的劝阻。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用还能活动的右臂和腰腹力量,再次强行撑起上半身。他的目光锐利如受伤的鹰隼,迅速扫过这片地狱般的海滩,确认没有其他幸存者的迹象,最后落在江晚身上。
“听……我说!”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尽管虚弱,却字字千钧,“离开……海水!往……高处!快!”
他指向沙滩后方那片郁郁葱葱、但地势稍高的丛林边缘。
江晚看着他那双在剧痛和失血中依旧燃烧着惊人意志力的眼睛,看着他为了下达指令而强行支撑的染血身躯,所有的恐惧和慌乱仿佛被瞬间冻结!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涌起!
她用力点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海水混合的污迹,咬着牙,忍着全身的剧痛,手脚并用地朝着傅征指的方向,奋力爬去。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口,但她不敢停。她知道,他是对的,留在冰冷的海水里,失温会要了他们的命。
看着江晚艰难却坚定地爬向安全地带,傅征紧绷的神经才微微一松。巨大的痛苦和失血带来的眩晕瞬间将他吞噬。他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回冰冷的沙滩,再次陷入昏迷。只有那只曾经死死环住她的手臂,依旧保持着守护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