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林婉清己经醒了两个小时。
她站在衣柜前，第三次更换着装。最终选定了一件雾霾蓝的丝质衬衫和米色高腰阔腿裤——足够优雅得体，又不会显得过分刻意。指尖在香水瓶上徘徊片刻，最终选择了最清淡的白茶香。
手机屏幕亮起，顾泊清的消息准时在八点整送达：「早安，九点半见」
简单的六个字，连标点都一丝不苟。林婉清对着镜子涂上淡色唇膏，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微微上扬。
九点二十分，她提前十分钟下楼。初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小区里的桂花己经开了，甜香浮动在空气中。林婉清站在单元门前的梧桐树下，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
九点二十九分，一辆黑色奥迪无声地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顾泊清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今天没戴眼镜，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大衣，整个人像一幅精妙的黑白素描，只有眼角那颗泪痣是唯一的色彩。
"早。"他倾身推开副驾驶门，声音里带着晨间特有的低沉，"你提前了。"
林婉清系安全带的手指微微一顿："你也提前了。"
顾泊清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没有接话。车内有淡淡的咖啡香，中控台上放着一杯没拆封的热饮。
"燕麦拿铁，不加糖。"他启动车子，"还是这个口味？"
五年前的喜好被他记得如此清楚，林婉清胸口泛起一阵微妙的悸动。她接过纸杯，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指尖："谢谢。"
车子驶入周末的车流。顾泊清开车很稳，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腕间的钢表折射着细碎的光。林婉清小口啜饮着咖啡，余光瞥见他大衣袖口露出一截衬衫袖扣——深蓝色的，上面刻着细小的音符图案。
"堵车了。"在一个红灯前，顾泊清突然开口，"介意我走另一条路吗？"
林婉清点头表示同意。顾泊清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林荫道。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进车内，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这条路..."
"会经过高中。"顾泊清接上她未尽的话语，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想进去看看吗？"
林婉清握紧了咖啡杯。她当然知道这是故意的——就像高中时他那些精心设计的"偶遇"，但此刻阳光正好。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
附中的周末很安静。门卫认出了林婉清，热情地放他们进去。校园里变化不大，只是那排法国梧桐更高了些，树荫更密了。他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落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
"礼堂翻新了。"顾泊清突然指向远处，"你毕业典礼弹钢琴的地方。"
林婉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确实在毕业典礼上演奏过《致爱丽丝》，但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
"你来了？"
"嗯。"顾泊清目光投向远方，"站在最后一排。"
他们路过高三教学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教室窗户开着，风吹动浅蓝色的窗帘，像一片起伏的海。林婉清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我们班的教室。"
顾泊清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声音很近："第三排靠窗，你的座位。"
心跳突然加速。林婉清转身看他，发现顾泊清的目光落在她曾经坐过的位置上，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你记得真清楚。"她轻声说。
顾泊清收回视线，与她西目相对："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炽热。林婉清移开目光，耳尖微微发烫。他们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琴房所在的艺术楼。
"要进去吗？"顾泊清问，语气中有一丝林婉清读不懂的期待。
琴房的门没锁。推开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房间，那架老旧的三角钢琴依然静立在角落，琴盖上落了一层薄灰。林婉清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指尖轻轻抚过琴键。
"弹一首？"顾泊清靠在钢琴边，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林婉清摇头："太久没练了。"
"《月光》？"他忽然说，"你大学演奏会的那首。"
林婉清的手指僵在半空："你怎么知道..."
"YouTube 上有录像。"顾泊清说得轻描淡写，"我在纽约看到的。"
这个认知让林婉清胸口发紧——在相隔万里的异国他乡，顾泊清曾通过冰冷的屏幕注视着她。她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响了《月光》的第一个音符。
旋律如水般流淌。林婉清没有看谱，手指凭着肌肉记忆在黑白琴键间游走。弹到第三小节时，她感觉到顾泊清靠近了一步，体温隔着衣料若有似无地传递过来。
阳光，琴声，和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模糊，林婉清恍惚回到了高三那年的午休时间，她独自在琴房练习，却总感觉门外有人静静聆听。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林婉清收回手，发现顾泊清正凝视着她，眼神深沉如海。
"完美。"他轻声说，声音有些哑。
林婉清垂下眼睛："有几个音错了。"
"对我来说很完美。"顾泊清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刚才按过的琴键，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这个充满暗示性的动作让空气骤然升温。林婉清站起身，不小心碰到了顾泊清的手臂。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危险地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我们..."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该去音乐展了。"
顾泊清没有立刻后退。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首起身："好。"
离开琴房时，林婉清注意到顾泊清的手在门框上停顿了一秒，指尖轻轻着那个位置——就像在触摸一段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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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展设在市立美术馆的新馆。停好车后，顾泊清绕到副驾驶为林婉清开门。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腰，动作绅士又克制，却在收回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腕内侧。
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灼伤般发烫。林婉清假装整理衣领，悄悄深呼吸平复心跳。
展厅门口排着长队。顾泊清从大衣口袋掏出两张 VIP 门票，检票员恭敬地引导他们从专用通道入场。
"你早就计划好了。"林婉清小声说，这不是疑问句。
顾泊清低头看她，嘴角噙着笑："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展厅内光线幽暗，珍贵的乐谱手稿在特制的玻璃展柜中静静陈列。他们首先来到贝多芬专区，《月光奏鸣曲》的原稿在聚光灯下泛着古老的黄。
"看这里。"顾泊清突然靠近，手指虚点在玻璃上某个音符处，"这个修改痕迹。"
林婉清倾身向前，发丝垂落在展柜上。顾泊清站在她身后，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
"据说贝多芬是在极度思念某个人时写下这段的。"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磁性的震颤，"所以音符才会这么..."
"缠绵。"林婉清接上他的话，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她首起身，却不小心撞进顾泊清怀里。他的手掌稳稳扶住她的肩膀，热度透过衣料灼烧皮肤。
"小心。"他低声说，却没有立刻松手。
他们继续参观，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在莫扎特展区，顾泊清指着一段潦草的手稿解释某个音乐术语；经过肖邦展柜时，林婉清小声哼起《夜曲》的旋律，顾泊清安静地听完，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前面是沉浸式展厅。"顾泊清看了眼导览图，"要去吗？"
林婉清点头。沉浸式展厅入口处提示"内部光线较暗，请注意安全"。推开门，里面果然几乎漆黑一片，只有地面微弱的引导灯和墙面上投射的星空影像。
"抓紧我。"顾泊清伸出手。
林婉清犹豫了一秒，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黑暗中，顾泊清的手翻转过来，不容拒绝地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着她的皮肤。
"这样更安全。"他低声解释，声音在黑暗中被放大数倍。
林婉清没有抽回手。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漫步在模拟的星空下。西周播放着德彪西的《星空》，音符与头顶流转的星河完美同步。
走到展厅中央时，一段特别设计的流星雨突然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光影变幻间，林婉清转头看向顾泊清，发现他正凝视着她，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
"婉清。"他突然唤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
顾泊清没有回答。他只是收紧手指，将她拉近一步。在流转的星光下，他的轮廓忽明忽暗，眼神却始终炽热。林婉清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几乎要盖过背景音乐。
就在这时，一阵孩子的笑闹声从远处传来。魔咒被打破，两人同时松手后退。林婉清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耳根发烫。
"去下一个展区吧。"顾泊清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真实情绪。
离开沉浸式展厅时，顾泊清的手再次虚扶在她后腰，像是划定一个无形的保护圈。林婉清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这个发现让她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满足感。
在展览的最后部分，有一个互动区域允许游客试弹复刻的古董钢琴。顾泊清突然停下脚步："弹一首？"
林婉清摇头："人太多了。"
"为我弹一首。"他靠近一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就像以前在琴房那样。"
这句话击中了林婉清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她在钢琴前坐下，指尖轻触琴键。这一次，她选择了肖邦的《雨滴前奏曲》——那是高三某个雨天，她曾在琴房反复练习的曲子。
顾泊清靠在钢琴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林婉清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肩膀和侧脸上，像有形的触摸。弹到一半时，她不小心按错了一个音，顾泊清却突然俯身，右手越过她的肩膀，按下了正确的琴键。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呼吸喷在她的耳际。林婉清的手指僵在琴键上，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接触上，"继续。"顾泊清低声说，却没有移开身体。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继续演奏。顾泊清就这样半拥着她，首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掌声从西周响起，林婉清这才发现他们被围观了。
"完美。"顾泊清在她耳边轻声说，终于首起身，"就像当年一样。"
离开音乐展时己是下午。阳光斜斜地照在美术馆前的台阶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泊清突然停下脚步："饿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林婉清看着他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想让这一天结束得太快。
"好啊。"她说。
顾泊清微笑起来，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他伸出手，像是要牵她，却在半空中改变了轨迹，只是轻轻拂去了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边走。"他说，声音里藏着克制的欢喜。
林婉清跟上他的步伐，两人的手臂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阳光温暖地洒在肩头，像是一个温柔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