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公交站，于潇潇数着第17片梧桐叶飘落时，手腕内侧的数据流终于有了动静。淡蓝色的光带比周末更稀薄，像被水洗过的水彩，机械音带着持续的滞涩感，像是卡壳的录音带：“系统……修复进度15%……当前幸福指数-27。检测到宿主携带‘违规物品’（铜匙），触发持续预警——每小时进行一次‘感知干扰’，首至物品销毁。”
她拢了拢帆布包的带子，钥匙隔着布料硌在腰侧，带来踏实的存在感。“每小时一次？”她对着空气轻声笑，“看来你们的修复能力也就这样了。”
走进魏氏集团大堂时，九点整。穿制服的经理正在给新入职的员工指路，看见于潇潇，笑着点头致意。她回以微笑，目光掠过前台的时钟——秒针跳动的节奏清晰可闻，不像上周那样带着模糊的重影。
“系统的干扰力确实变弱了。”她摸了摸心口的平安符，玉坠温凉，和钥匙的铜锈味混在一起，成了独属于她的味道。
财务部的格子间里，张经理正对着电脑皱眉。见于潇潇进来，他推了推眼镜：“小于是不是对数据分析感兴趣？我给你找了些三年前的旧报表，先熟悉下公司的账目逻辑。”
一摞厚厚的文件夹堆在桌上，边缘己经泛黄。于潇潇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指尖划过“魏氏产业园项目”几个字时，数据流突然闪烁了一下：“检测到‘敏感信息’，启动第一次感知干扰——视觉模糊（持续5分钟）。”
眼前的字迹忽然变得模糊，像隔着起雾的玻璃。于潇潇没慌，指尖沿着表格的线条慢慢摸索，凭着记忆里的报表格式，在心里勾勒出数据的轮廓。模糊的视觉里，那些异常的数字反而更显眼了——某笔支出的小数点明显标错了位置，像是故意留下的标记。
“张经理，”她抬头，目光穿过模糊的光影看向经理，“这些旧报表能借我带回住处看吗？晚上比较静，看得清楚。”
张经理愣了愣，随即点头：“可以，不过别弄丢了，都是存档的东西。”
五分钟后，视觉恢复清晰。于潇潇看着那行标错的小数点，忽然想起老徐说的“我徒弟总爱在数据里藏密码”。她把文件夹塞进抽屉，决定今晚仔细找找规律。
午休时去茶水间，王鹏正对着咖啡机发呆。见于潇潇进来，他飞快地塞给她一张便签：“旧机房在地下三层，电梯要刷特殊权限卡，楼梯间的门锁是老式的，钥匙可能有用。”
便签上画着简易的路线图，旁边用小字标注：“魏总今早让我查‘声波共振器’的维修记录，他好像知道你拿到东西了。”
于潇潇把便签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桶壁——数据流没反应。看来系统的监控力度，确实因为修复进度缓慢而减弱了。
“谢了。”她低声说，把热好的饭盒放在桌上。今天的饭菜是青椒炒肉，辣味在舌尖炸开时，数据流只是微弱地闪了闪，没再触发味觉失调。
“系统……警告：过度关注‘非主线信息’，将导致……修复延迟。建议宿主……配合引导，双方利益最大化。”机械音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类似“协商”的意味。
于潇潇夹了块青椒，慢慢嚼着：“我的利益，就是你们别来烦我。”
下午整理报表时，每到整点，数据流就会准时制造点小麻烦——两点整时让她听不清同事的问话，三点整时让指尖有点发麻，但都远不及之前的惩罚剧烈。于潇潇渐渐摸到规律，提前半分钟停下手里的活，闭目养神，等干扰过去再继续。
“就像应付换季时的轻微过敏。”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旁边画了个打盹的小猫。
下班前，张经理路过她的工位，忽然说：“魏总让你明天上午去28楼一趟，他说你整理的旧合同里，有几个疑点值得聊聊。”
于潇潇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好的，谢谢张经理。”
数据流在这时剧烈闪烁起来，像是被“魏翊寒”三个字刺激到：“警告！与魏翊寒单独接触将导致系统……异常波动！建议拒绝会面，幸福指数+10。”
它越是紧张，于潇潇越觉得该去。她合上笔记本，把那摞旧报表放进帆布包，钥匙在包里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走出环球中心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琥珀色。于潇潇没像往常一样首奔公交站，而是绕到写字楼背面的小巷——王鹏说这里有个通往地下三层的应急楼梯口。
铁门果然是老式的铜锁，锈迹斑斑。于潇潇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传来轻微的阻力。她转动钥匙，“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楼梯间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安全出口标识。于潇潇往下走了两级台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魏翊寒发来的微信：“别冲动，里面的监控还没关掉。”
她顿了顿，回复：“知道了。”
退回地面锁好门，于潇潇站在巷口，看着魏氏大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28楼的窗户依旧漆黑，看来他还没下班。
“系统……检测到宿主放弃‘高危行为’，修复进度……+1%。当前功能恢复至20%。”机械音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于潇潇笑了笑，转身走向公交站。她知道，急着解决系统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像现在这样——每天推进一点，让它在修复和扰中反复消耗，慢慢失去力量。
回到出租屋，她泡了杯茶，翻开三年前的旧报表。台灯的光晕落在纸上，那些标错的小数点在灯光下连成奇怪的图案。于潇潇拿红笔在旁边画着连线，当最后一个点连上时，纸上赫然出现了“主系统”三个字。
笔尖顿在纸上，墨水晕开一小团。她忽然想起深蓝色册子里的最后一页——“系统只是终端，真正的控制中心在‘主系统’，它藏在……”后面的字迹被撕掉了。
原来系统之上，真的还有更高层的存在。
“系统……检测到‘主系统’关键词……禁止继续分析！启动强制休眠……”数据流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随即像被掐断的电线，彻底熄灭了。
于潇潇看着空白的手腕，忽然觉得这场对抗像剥洋葱。刚看清系统的轮廓，又闻到了主系统的味道，辛辣，呛人，却让人清醒。
她合上报表，走到窗边。远处的魏氏大楼亮起了灯，28楼的那个窗口，终于有了光亮。
于潇潇拿起手机，给魏翊寒发了条微信：“报表里的密码，你看得懂吗？”
过了十分钟，对方回复：“明天见面聊。顺便，把钥匙带来。”
放下手机，她端起茶杯，茶叶在水里舒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系统还没解决，主系统的阴影又己浮现，但她心里却很平静。
就像剥洋葱总要流泪，走夜路总会遇到岔口。重要的是别停下脚步，哪怕每天只前进一小步。
窗外的月光落在桌上，照亮了笔记本上的新字迹：“系统像蝉蜕，主系统才是藏在壳里的虫。慢慢来，总能找到它的弱点。”
手腕内侧空荡荡的，没有数据流的夜晚，连空气都变得柔软。于潇潇喝了口茶，决定今晚早点睡——养足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慢节奏对抗”。
毕竟，未存档的人生，从来都不急于求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