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舟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苏醒的瞬间，眼睑微微绷紧，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平静——一个刻意控制的呼吸节奏，连胸膛的起伏都变得轻缓。
沈瑾舟
虎符不在身上。
伤口处理得干净，但包扎手法带着医家的利落。
窗户半开，门闩上挂着三枚银针……针尖泛蓝，淬了毒。
他缓缓掀开眼皮，瞳仁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了一瞬，像夜行的兽类适应黑暗。炉火映在他的眼底，却照不进深处的那片冷寂。
阿言坐在阴影里，指尖挑着那半块虎符，金属边缘折射的光恰好刺进他的眼睛。她注意到他苏醒时下颌线微不可察的紧绷，又在他刻意放松肩膀时，捕捉到他右手无名指轻微的抽动——习武之人握刀前的本能反应。
阿言瞥了一眼他，心道：
醒了，但装得虚弱。
右手在试探发力……想夺虎符？
"找这个？"她开口，声音轻得像薄刃划过丝绸。
虎符在她指尖轻轻一晃，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药庐里格外清晰。沈瑾舟的视线追着那道冷光，眼尾却微微下垂，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茫然的微笑。
沈瑾舟唇角上扬，但眼底无笑意，眼睑放松，伪装虚弱，但瞳孔收缩，暴露警觉。
沈瑾舟撑起身子，肩胛处的伤口崩裂，血珠渗出绷带。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可呼吸却依然平稳，连痛楚都像是计算好的表演。
"多谢姑娘相救。"他声音低哑，喉结滚动时，颈侧绷起一道凌厉的线条，"在下柳明，行商途中遭遇山匪……"
阿言眉梢极轻地挑了一下，下唇微微抿紧，压制冷笑的冲动。
她突然起身，虎符"啪"地砸在他手边，震得床板一颤。沈瑾舟的指尖在布料下轻微一蜷，却又立刻舒展，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反应。
"山匪？"她冷笑，猛地掀开他的衣襟，指尖擦过火鹰烙印时，故意加重力道。
沈瑾舟肌肉瞬间绷紧，却又在转瞬强迫自己放松，眼睫低垂，遮掩瞳孔骤缩的杀意。
血珠顺着伤口滚落，阿言的视线追着那滴血，却在他突然抬眸时，撞进一片幽深的黑。
"姑娘对伤患都这么……热情？"他微微仰头，露出咽喉，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刻意的轻佻。
阿言鼻翼轻微翕动，呼吸节奏乱了半拍，眼底闪过一丝冷锐的怒意，却又迅速压平。
她拔出短刀，"铮"的一声钉在床柱上，刀柄火鹰纹路与他的烙印分毫不差。
"五年前，林氏医馆十七口人，死在用这种刀的人手里。"她俯身，阴影笼罩住他，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苦药的清冽，"你若是沈家余孽，我现在就该割了你的喉咙。"
她的指尖按在他颈动脉上，能清晰感知他脉搏的跳动——平稳得近乎异常。
沈瑾舟下颌线绷紧，却又在转瞬松弛，舌尖极轻地抵了下齿列，像在品尝某种情绪。
沈瑾舟盯着近在咫尺的刀，突然笑了。不是伪装的和煦，而是唇角扯开一个锋利的弧度，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
沈瑾舟暗想：
林氏医馆……铁鹰卫的手笔。
她在试探，那就给她想要的。
他咳出一口血沫，右手缓慢探入怀中，动作刻意放得极慢，让她能看清每一个细节。
阿言视线死死锁住他的动作，肩胛微微后缩，随时准备后撤。
一块染血的布条被递到她眼前，字迹歪扭却清晰：
「铁鹰卫奉密令屠林氏，嫁祸沈家」
布条边缘粘着半片指甲，像是从死人手里硬扯下来的。
阿言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一瞬，喉间极轻地滚了滚。
她一把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谁写的？"
沈瑾舟任由她掐着，眼睑微微下垂，长睫在脸上投下阴翳："我父亲。"他声音轻得近乎温柔，"他被铁鹰卫统领踩断手腕后……用血写的。"
沈瑾舟说到"踩断手腕"时，眼尾轻微抽搐，唇角仍挂着笑，却冷得瘆人。
炉火"噼啪"爆了个火星，照亮他眼底翻涌的黑暗。
阿言松开手，布条飘落在血浸透的床单上。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却又在转瞬攥紧，连骨节都泛出青白。
阿言下唇被咬出一道白痕，眉心极轻地蹙起，又强迫自己舒展。
"合作可以。"她拔出银针，针尖在烛火上烧得发蓝，"但我有条件。"
沈瑾舟微微仰头，露出个"请便"的表情，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兴味。
沈瑾舟眉梢极轻地扬了扬，舌尖抵住上颚，像在压抑某种情绪。
银针抵住他心口，刺破皮肤的瞬间，他的呼吸节奏丝毫未变，可瞳孔却微微扩大——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兴奋的战栗。
"若让我发现你有一句谎言，"她俯身，唇几乎贴在他耳畔，"这毒会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内脏……一寸寸融化。"
阿言说"融化"时，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睫毛低垂，遮掩眼底翻涌的杀意。
沈瑾舟突然握住她执针的手，猛地往里一送！
针尖刺入半寸，血珠顺着银针滚落。他舔掉唇边血迹，笑得像个疯子："成交。"
沈瑾舟舔血时，舌尖在唇角停顿一瞬，眼底暗色翻涌，像深渊裂开一道缝隙。
他的手扣住她后颈，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前倾。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
"若你背叛盟约，"他低语，热气喷在她唇上，"我会让你比死在乱葬岗……痛苦百倍。"
二人同时瞳孔收缩，呼吸交错间唇角同时勾起冰冷的弧度。
三日后，官道上的"柳公子"拄着竹杖咳嗽，宽袖下的手却青筋微凸，像在压抑某种暴戾。
"言姑娘"低头整理药箱，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遮掩了眼底的冷光。
远处驿站灯笼摇晃，像窥视的血色眼睛。
二人心念同步：
暂且信你。
但若敢欺瞒……
必让你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