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幕僚院飘着墨香,我站在案前翻着新到的漕运账册,砚台里的墨汁还没完全凝固。
李七掀帘进来时,鞋跟沾着晨露,怀里抱着个桐木匣,匣上的朱砂封泥还泛着湿意。
“大人,信差说是京师急件。”他把匣子放在案上,指腹蹭了蹭匣底——那里嵌着半片碎玉,纹路与我藏在枕下那片严丝合缝。
我指尖微顿,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浮上来:父亲攥着半片玉倒在学田边,嘴角沾着黑血,指甲缝里还抠着泥。
“退下。”我压下喉间翻涌的酸意,等李七带上门,才用裁纸刀挑开封泥。
匣子里躺着张素笺,墨迹未干,写着“赵氏遣杜若兰南下,美人计毁君清誉”。
落款是团墨点,可笔锋间的钩挑,与周怀瑾案里那封“速除柳氏”的密函如出一辙——是赵景明的幕僚代笔。
我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炭盆。
火星噼啪舔着纸团,映得窗棂上的霜花忽明忽暗。“终于按捺不住了。”我对着炭盆轻笑,指节敲了敲案头的盐引卷宗——赵氏垄断州府盐市三年,上个月柳九娘交来的码头账册里,多了三十船私盐的记录。
午时的醉云楼飘着桂花香。
我踩着木梯上楼时,听见雅间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推开门,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正立在窗边,身后是幅“寒江独钓”图,她转头时,鬓边的珍珠步摇晃了晃,“陈大人,久仰。”
杜若兰。
我扫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水头太新,不似世家旧物。
她执起酒壶替我斟酒,指尖擦过我手背,凉得像块玉:“早闻大人智破盐仓案,妾身今日特备薄酒,想讨教些为官之道。”
“杜小姐这杯酒,怕不是讨教,是探口风吧?”我端起酒盏,看她眼尾的胭脂在烛火下晕开,“盐引案查到哪步,杜小姐比我清楚。”
她眼波流转,举杯与我相碰:“大人说笑了,妾身不过是江南小户之女......”
“小户之女能戴得起缅甸老坑的翡翠?”我突然打断她,指节叩了叩她腕间的镯子,“上个月赵府账房从金陵珠宝行提了十对,其中一对,正是这种‘晴水绿’。”
她端酒的手微颤,酒液溅在桌布上,晕开个深色的圆。
旋即又掩唇轻笑:“大人好眼力,这是表兄送的......”
“赵敬元?”我突然开口,看着她瞳孔骤缩——那是户部左侍郎,赵氏在中枢的棋子。
她喉结动了动,勉强维持笑意:“听闻是户部大员,妾身怎敢妄言?”
我没接话,盯着她耳后那颗朱砂痣。
赵景明的暗桩我见过不少,这颗痣,和三年前被我毒杀的那个密探耳后,位置分毫不差。
傍晚的杜府偏院飘着药味。
李七蹲在墙根,腰间的铁牌压着片枯叶。
我隔着竹篱笆看他拽住个绿裙丫鬟的手腕,那丫鬟正是杜若兰的贴身小翠,此刻正拼命甩着帕子:“大爷饶命!
我就是帮小姐送封信......“
“送什么?”李七捏着她手腕转了个圈,她疼得跪下来,从袖中抖出张纸条。
我接过时,见上面写着“陈砚对盐引案紧咬不放,需速取伪账”,末尾是赵景明的私印。
“说。”我蹲下来,指尖划过她发间的银簪——和赵府给暗桩的信物一模一样。
小翠抖得像筛糠,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小姐是赵家养女,赵公子让她......让她哄大人签份假账册,说这样就能坐实贪腐......”
我把纸条收进袖中,冲李七点头。
他扯起小翠的胳膊:“跟我去大牢,记清楚了,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让人录在供状上。”
小翠被拖走时,我望着杜府朱漆大门上的铜钉。
夜风卷着她的哭腔飘过来:“小姐说事成之后,送我去扬州......”
深夜的醉云楼换了烛芯,暖黄的光漫过檀木桌案。
我推开门时,杜若兰正倚在美人靠上,鬓发微乱,见我进来,忙理了理衣襟:“大人怎的又......”
“杜小姐不是想讨教?”我把个檀木匣放在桌上,掀开盖,露出叠账册,“这是赵氏在码头的旧账,我新得的。”我抽出最上面一张,推到她面前,“字写得好的人不多,杜小姐可否帮我誊抄一份,明日呈给户部?”
她捏起狼毫,笔尖刚触到纸,脸色就变了——我用的是显影墨,原本空白的纸页上,渐渐浮出“赵景明勾结地方,私设盐税”几个大字。
她手腕一软,笔“啪”地掉在桌上,墨汁溅在“赵景明”三个字上,像团血。
“这是......”她声音发颤,想去捂纸页,我按住她手背。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像敲了面铜锣:“【辩才】+10,解锁【言辞攻心】技能。”
“杜小姐亲手写的,自然要亲手认。”我抽回手,看她指甲在桌沿抠出白印,“赵景明让你毁我清誉,可他不知道,我要的是他整座赵氏。”
次日清晨的刺史书房飘着沉水香。
赵廷岳坐在案后,手里捏着杜若兰的供状,指节捏得发白。
杜若兰跪在地上,素裙沾着泥,抬头时脸上还挂着泪痕:“大人明鉴,妾身是被逼的......”
“被逼?”我走到窗前,看檐角的麻雀扑棱着飞走,“赵府给你翡翠镯子时,给小翠银簪时,可曾逼你们?”
赵廷岳把供状拍在桌上,震得茶盏跳了跳:“此案暂不外泄。”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像把刀,“然赵氏己涉权谋,我会禀明中枢。”
杜若兰瘫坐在地,哭声撞在雕花木窗上。
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袖中还揣着那半片碎玉。
系统提示又响起来,这次是【权柄掠夺任务】进度:85%。
“陈大人。”赵廷岳的声音把我拉回来,他指了指案头的茶,“喝杯茶再走。”
我端起茶盏,看水面浮着片茶叶,像片将落的叶。
窗外传来衙役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起满树寒鸦。
赵氏这局棋,我破了。可我知道,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