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上早朝去了。”青蕊笑嘻嘻地替她拢了拢散乱的鬓发，“不过世子爷临走前吩咐过了，姑娘醒了就让您好好歇着，他晚些时候回来。”
青禾取来一套月白长裙，“姑娘身子还虚，可要梳妆？”
萧昭宁木然点头。
铜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唇瓣毫无血色，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张脸，和她在现代一模一样。
少女肌肤胜雪，莹润如玉，眉如远山含黛，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漆黑如墨。青丝如瀑，却因常年的虚弱而略显干枯，发丝不如寻常少女那般柔顺光泽，反而有些毛躁，几缕碎发不听话地。
她端坐在檀木妆台前，青禾执一柄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铜镜映出她清冷的面容，以及身后正为她绾发青禾。
恍惚间，镜面如水纹般微微一荡。
萧昭宁指尖一顿。
铜镜里，青禾的背上，竟趴着一个青面孩童！
那孩童面色惨青，双目漆黑如洞，嘴角咧到耳根，正伸出枯枝般的小手，一点一点地缠绕着青禾的发丝。而青禾浑然不觉，仍笑着道：“姑娘今日想梳什么发式？”
萧昭宁眸光骤冷，却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随意就好。”
“那今日就先梳个简单发式可好？”
“嗯。”
她指尖轻敲妆台，铜镜中的鬼童突然抬头，与她对视。
镜里镜外，西目相对。
“啪！”
萧昭宁装作失手打翻铜镜，镜面顿时碎裂成片。
“姑娘！”青禾惊呼，慌忙蹲下去捡。
萧昭宁垂眸，看着青禾毫无异样的后背，轻声道：“身子有些软，没控制好力道。”
碎镜之中，一片残片上仍映着那鬼童扭曲的笑脸。
“姑娘无事就好。”青蕊见状也急忙收拾起残片，青禾很快地梳好了一个发髻。
萧昭宁摇头，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无事，把镜子拿走吧。”
“对了，帮我买些东西回来，今晚要用。”
金銮殿上，群臣分列两侧，鸦雀无声，皆垂首屏息。
谢珩一袭玄色蟒袍，腰佩玉带，缓步踏上丹陛，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上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自己这个侄子，他一有事，就没好事。
三年前分明中了剧毒，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如今还活着。
他倒不是很想谢珩死，只是，这人活着，总归会提醒自己一些不好的事。
“何事？”
谢珩抬眸，目光沉静如深潭，却又带着锋芒：“臣要参康平侯萧砚山，虐待嫡女，几致丧命！”
皇上原本半阖的眼缓缓抬起，康平侯？虐待嫡女？
那有什么好参的！
他皱了皱眉，本不欲让谢珩继续说下去。
但又想起近年康平侯萧砚山愈发猖獗，他心中有了主意。
谢珩继续道：“康平侯嫡女萧昭宁年十五，自小被囚于破院，任由府内下人随意欺凌，上月，康平侯夫人沈氏将她囚于柴房，此间断水绝粮，而后又鞭挞三十，致其重伤呕血，昨日，康平侯将人困在祠堂，逼得她撞柱自尽，后又派出丫鬟婆子赶尽杀绝，如今昏迷不醒，正在臣府中养伤。”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什么？侯府竟做出这等事？”
“康平侯素来严厉，没想到啊，竟然苛待至亲.....”
议论声西起。
大臣们都震惊了，这康平侯莫不是猪油蒙了心，疯了吧。
还有那侯府夫人，她竟然也不管？好歹是自己的骨血，就这么......
萧砚山脸色铁青：“谢世子！此乃侯府家务事，岂容你胡乱攀咬？本侯从未苛待子女，更别说苛待自己的嫡长女。小女正好好待在府中，世子慎言！”
谢珩冷笑一声，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曲大夫的诊断记录。
他缓缓展开，高声道：“皇上明鉴，昨日臣遇见萧姑娘时，她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春衣，另，此乃曲太医的诊断记录。”
说到此处，谢珩厌弃地瞥了一眼萧砚山，“萧侯爷倒是将自己裹得严实。”
皇上眉头紧皱，示意身旁的太监拿来绢布，快速扫过，脸色愈发阴沉。
这萧砚山比他还狠，竟然这样对待自己亲生女儿。
连自己孩子都可以舍弃，又怎么会对他忠心！
萧砚山的脸色由青转白，额角沁出冷汗，正要辩解，却听御史大夫突然出列，冷笑道：“侯爷素来对外声称治家严苛，如今连亲生女儿都容不下，实在令人心寒，不知还能否继续手握兵权，免得日后传出来哪个将士被冻死。”
兵部尚书李崇也跟着附和：“是啊，侯爷战功赫赫，却没想到家风如此不堪，现在连亲生女儿都容不下，啧啧啧。”
户部尚书张谦出列，紧随其后：“皇上！侯爷治家尚且如此暴虐，如何能统率三军？臣请彻查军中是否有滥用私刑之事！”
连一向中立的翰林学士赵明德也摇头叹息：“虎毒尚不食子，侯爷此举，有违圣人教化！”
萧砚山冷笑一声，出列抱拳：“皇上！臣管教子女，何须外人置喙？那小孽障忤逆不孝，臣不过略施惩戒！”
他身为人父，教育子女本就理所应当，谁又有理由提出异议！
李崇当即又出列：“侯爷此言差矣！”他声音洪亮，“《礼记》有云：‘父子之道，天性也。’纵然子女有忤逆，也亦当以教化为主，怎能动辄鞭笞，让其几乎丧命？”
萧砚山目光一寒：“李侍郎倒是熟读圣贤书，可曾上过战场？军中若无严刑峻法，如何约束十万将士？”
李崇一乐，还跟他吵？
他早看这老东西不顺眼了，一天天鼻子朝天出气！
私下里怎么做他确实管不着，可如今把柄都送上门了，他不抓紧机会让这老匹夫遭难，他怎么舍得咽下那口气！
“侯爷说这话，难不成在军中的时候，也随意滥用私刑吗？军中将士未曾战死沙场，却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吗？这简首就是让将士们寒心！”
萧砚山气得脸上铁青。
这兵部尚书与他早有仇怨，此刻，简首就是公报私仇！
皇帝目光渐冷："萧卿，你还有何话说？"
萧砚山咬牙，他绝不能认罪！
但是......
张谦再出列："陛下！陛下以善治天下，萧侯爷此举，实乃藐视天恩！"
刑部侍郎许昌安紧随其后：“臣请依《大雍律》，‘家长殴子孙致残者，杖一百，徒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