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袁本初,公孙胜之战后,沈萧率军回平原,途径清河县。
时值暮春,官道旁的桃树正落英缤纷。沈萧骑在马上,望着天边如絮的白云,心中盘算着平原的屯田计划。
徐文纵马跟上,手中展开一卷泛黄的《农桑辑要》竹简:“明公,前方便是清河县,不如在此休整半日?”
沈萧点头,瞥了眼苏义腰间晃动的酒葫芦:“也好,让弟兄们吃顿热饭。”
清河县不大,却有一条热闹的街市。沈萧等人寻了家酒肆,刚坐下,便听见邻桌食客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了吗?王家的婆娘跑啦!”
“可不是嘛,卷走了金银不说,还带野男人跑了!”
“最可笑的是那王富仁,至今还在县衙门口跪着喊冤呢!”
沈萧挑眉,示意凌威去打听。
片刻后,凌威回来低声道:“大哥,是本县富商王富仁的妻子柳如烟,带着钱财和奸夫跑路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百姓都在看笑话。”
沈萧心中一动,想起系统提示的"民间疾苦"支线任务,又摸了摸袖中陈霄临别前托付的《齐民要术》残页
——那是陈霄随公孙胜回援前,恳请他帮忙寻找其余残卷的信物。
他转对徐文道:“去瞧瞧这桩奇事,或许能顺路打听农书线索。”
县衙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正跪在地上,发髻散乱,衣袍沾满尘土。
他面前摆着状纸,哭诉声嘶哑:“青天大老爷,求您为小民做主啊!”此人正是王富仁。
沈萧上前扶起他:“王员外,何事如此凄惨?”
王富仁抬头,见沈萧气宇轩昂,身后跟着数员猛将,忙抹泪道:“小人王富仁,娶妻柳如烟十余载。她本是饥荒年我父母从路边捡的流民,当时不过是个连鞋都穿不上的丫鬟。我父母心善,留她在府上当差,我起初对她并无兴趣。谁知她不甘为婢,趁我染病时日日悉心照料,又常对我嘘寒问暖......”
他声音开始哽咽:“我父母去世后,她便日日哭诉想有个名分,我一时心软,便娶她为妻,谁知......”
沈萧皱眉:“可有证据?”
王富仁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字迹潦草:“死鬼,别找了,你那俩儿子是我和武师张猛的种!钱财都是我该得的,你就守着那空房子哭吧!”
王富仁浑身发抖:“烟儿,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柳如烟嗤笑:“对我好?你就是个只会赚钱的蠢材!要不是我当年夜夜给你端汤喂药,你会娶我这贱婢?如今我当上了王府的主人,当然要找个像样的男人!”
她斜睨王富仁:“至于你那些儿子嘛......你以为我会给你留种?”
沈萧身后的秦雄握紧了拳头,豹眼圆睁:“真是个毒妇!当年若不是王家二老救她,她哪有今日?”
凌威手按戒刀,喉间滚出一声低吼:“这种狼心狗肺的货,就该剜了心肝喂野狗!”
他眼神阴鸷,忽然想起自家嫂子与人私通害死兄长的旧事,喉结滚动:“我从前总以为负心人该千刀万剐,如今才知......”
话音未落,斜刺里闪出个精瘦汉子,年约三十许,头戴褪色青笠,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别着一柄黄铜算盘。
他抬手摘笠,左颊一道三寸长的刀疤从耳后斜贯至唇角,笑时如蜈蚣爬动,正是清河县有名的"铁算盘"王焕之。
他蹲在台阶上,浑浊的右眼如寒星般审视众人,随手掰碎半块硬饼喂给脚边野狗。
“你们这些外乡人,骂得痛快,却没看到点子上。”
他开口时声音沙哑,算盘在掌心转得飞响,竹制算珠碰撞出清脆声响:“柳如烟是条毒蛇,可毒蛇能盘上房梁,总得有人搭梯子不是?”
秦雄转头瞪他:“怎地?这毒妇不该骂?”
王焕之"呸"地吐出饼渣,用算盘尾端戳了戳王富仁的背影:“她本是贱婢,偏生有副勾人的狐媚子相。王富仁起初嫌她出身低贱,理都不愿理她,她就天天守在厨房熬药,三伏天跪在天井里为他祈福,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贤良淑德'的模样。”
他忽然压低声音,算珠急速跳动:“等王老爷夫妇一咽气,她立马撕了伪装,哭闹着要当正室,王富仁被她缠得烦了,又贪图她的色相,竟真的扶她上位,连祖宗牌位都没敢告!”
凌威皱眉:“他是男人,难道管不住婆娘?”
“管得住?”
王焕之冷笑,算盘重重磕在石阶上,惊得野狗夹尾而逃:“自她当上主母,就把王家老宅的丫鬟全换成自己人,又哄着王富仁把商号钥匙交出来。咱县谁不知道,这婆娘天天在家摆主子谱,王富仁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敢纳,生怕她撒泼打滚——”
他瞥了眼王富仁散乱的发髻:“最可笑的是,她跟张猛勾搭上时,王富仁早有耳闻,却怕被她闹得全县看笑话,硬是塞了三百两银子给张猛让他保密!”
秦雄啐了一口:“活该!”
王焕之却叹了口气,踢开脚边石子:“要说最蠢的,是他把自己活成了笑话。你看那柳如烟,从前见了他连头都不敢抬,如今敢当面啐他一脸痰,为啥?还不是他自己把爪子掰断了,让奴才觉得主子好欺负。”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算盘在腰间晃出清脆的响:“诸位且看着,往后这世道,像王富仁这样的软蛋越多,这号毒妇只会越来越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衙役开道的锣声,王焕之冲沈萧抱了抱拳,青笠重新压下眉骨,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沈萧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着袖中陈霄的农书残页。
徐文忽然低声道:“明公,此辈所言虽粗,却切中要害。王富仁之错,不在妇人,而在自毁根基。”
沈萧点头,目光投向跪坐在地的王富仁
——此人虽可怜,却也印证了乱世中一个残酷的真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忽而想起系统任务中“民心如镜”的提示,转头对凌威道:“记下这王焕之,若他日清河县需用人手,可寻他来。”
围观百姓纷纷唾骂:“这柳如烟真是狼心狗肺!”
“当年王老爷夫妇救她一命,她却爬床上位!”
正说着,忽闻马蹄声疾,一队衙役押着两人过来。
前头女子浓妆艳抹,正是柳如烟,她踩着三寸金莲,却走得昂首挺胸,嘴角还叼着半块蜜饯。
见王富仁跪在地上,她突然冷笑一声,朝着他的方向啐了口胭脂痰:“窝囊废,还没死呢?”
王富仁浑身发抖:“烟儿,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柳如烟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扭着腰肢凑近他:“对我好?你给我的珠宝都是赊的账,铺子早空了!”
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颈间拇指粗的金链子:“看见没?这是张郎拿你的银子打的!还有这镯子——,她晃动手腕,翡翠镯子撞在衙役的刀柄上碎成两半,”
“上个月我输光了钱,把你娘的陪嫁全当了!”
王富仁听摆心跳,慢了半拍:“你把传家宝……”
还未等王富仁说完,柳如烟翻了个白眼:“传家宝?那老东西活着时就该埋了,死了还占着屋子碍眼——哦对了,我把她的棺材卖了换赌资!”
她故意拖长声音:“那楠木棺材板啊,被城西棺材铺改成了夜壶,听说尿骚味比你娘的裹脚布还香!”
王富仁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你......你真挖了我娘的坟?"
“挖就挖了!”
柳如烟叉腰大骂:“反正你爹的坟早被野狗刨了,老东西们活着没本事,死了还占着地皮!”
她忽然贴近王富仁耳边,声音甜腻却阴毒:“告诉你个秘密——你爹咽气前喝的参汤,我掺了巴豆粉!他拉血拉了半个月,喊天喊地时,我就在旁边嗑瓜子!”
“够了!”
县令一拍惊堂木,震得公案上的竹简簌簌作响。
“堂前岂容你撒泼!”
柳如烟被两名衙役按在地上,却仍扭着身子朝王富仁嘶吼,女似那发髻散落的女鬼:“王富仁!你家祖坟的石碑,被我砸了磨成粉!你祖宗的骨头啊,早被畜生嚼成渣了!不过是一条下肢不行的老狗罢了!怎么敢告官让官来抓我的!”
围观百姓惊呼,有老者颤声骂道:“作孽啊!虎毒尚不食亲!”
王富仁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烟儿......你怎能......”
“怎能?”
柳如烟突然笑出眼泪,金钗歪在一边:“你那俩儿子——不,三个都是张郎的种!老大周岁抓周,那支笔是张郎塞在我手里教他抓的!哈哈哈!哪像你这个废物。”
王富仁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似要呕吐。
柳如烟却越说越兴奋,盯着王富仁的眼睛继续道:“每次跟你完事,我都要躲在被子里吐!你那肚子上的肥油,比张郎的马拉的粪还恶心!也就你这种蠢货,会以为我真能跟你过一辈子!”
“住口!”县令抓起惊堂木却忘了拍下,显然也被这桩桩件件的恶行震住。
柳如烟趁机挣脱衙役的控制,冲到王富仁面前,却被凌威伸刀鞘拦住。
她便隔着刀光冲王富仁吐口水:“记住了,窝囊废!等我死后,记的给我买副金棺材!不然我做鬼也爬出来——”
“够了!”
县令终于惊醒,重重拍下惊堂木。
“柳氏背主弑义,按律当斩,张猛通奸谋财,同罪论处!着即收监,秋后问斩!”
衙役上前押解柳如烟,她却仍在大笑,金簪上的珍珠坠子掉在王富仁脚边
——那是他去年花三百两银子为她打的头饰,如今沾满尘土,恰如他们荒唐的十年。
王富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抓起地上的泥土塞进耳朵,摇头大喊:“别说了......别说了......”最终两眼一翻,晕厥在地。
沈萧皱眉别过脸,见徐文正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不禁低语:“若乱世中多的是王富仁这般人,纵有千军万马,又如何救得百姓?”
徐文叹息:“色令智昏,古今皆然。可叹他救得了妇人一命,却救不了自己的心魔。”
三日后,王富仁被发现蜷缩在柳如烟曾住过的空宅里,怀里抱着沾满泥污的罗帕,逢人便说:“烟儿秋天就回来。”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时而傻笑,时而对着墙角喃喃自语,昔日的富商早己沦为街头疯汉。
而柳如烟与张猛被囚在县衙大牢,每日隔着栅栏对骂,一个骂“贱骨头”
一个喊“烟儿”成为清河县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每当有人路过空宅,总能看见王富仁披头散发地蹲在门口,对着秋风中翻飞的落叶傻笑,仿佛那是柳如烟裙角的流苏。
春风卷起最后一片桃花,掠过王富仁跌落的罗帕,那半朵牡丹被尘土掩埋,恰似他荒唐的一生
正所谓:
“毒妇背恩如虺蜴,痴儿纵欲似飞蛾。
桃蹊血染离魂草,古井苔生弃妇歌。
棺木改妆充夜器,参汤掺毒弑翁婆。
可怜十载温柔梦,化作秋原白骨窠。”
——而这场由“爱”与纵容酿成的闹剧,终将在秋日的刑场画上血色句号